宋观玄忙着添茶叶,漫不经心问道:“心疼难过?”
“现在跪我还有什么意思,想跪由他与我无关。”
宋观玄劝许生平说开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忍住。
茶壶盖子磕着边沿,发出粗糙的声响。
“今天早上兰筝死了。”许生平邈远地说着新传闻,指尖在杯口打圈:“乾都休沐,花月楼的兰筝死了却是一派风平浪静。晚间还有尝珠姑娘的论琴会,我从那边经过看见彩灯张罗到巷口。”
宋观玄垂眸,许生平脸上不见欣喜神色,也不觉得大仇得报此生分明。照这样邝舒平应当会回到邝家之下,越发是不可能再与许生平有任何联系了。
壶口冒着微不可见的热气,许生平话少,感概过后再不出声。
“别想那些,自己身体重要。”宋观玄宽慰道。
“我眼睛好多了,能看见,偶尔畏光而已。”许生平道:“多谢关心。小宋大人繁忙数月,更要注意自己。”
宋观玄有些忽然有些好笑,两个人坐在这里恐怕凑不出一副好身体来。想到此处他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彼此彼此吧。”
许生平话都说尽,不知怎么告辞。拿着茶杯喝了一回又一回,半晌才突兀开口:“小宋大人,生辰吉乐。”
“多谢。”宋观玄看他煎熬,带着笑意道:“留下吃饭?”
许生平如释重负:“不了不了,我回家去,有些累了。”
宋观玄支着头又将许生平也目送出去,喃喃道:“休沐休沐,我看没一个休沐的。”
他坐在窗前数着檐角铜铃的声音,呆得有些困倦。
严回春的话绕在心头,许生平的话也绕在心头。数月了,宋观玄依旧举棋不定。朝上高重璟近来行事利落,与他相得益彰。
本是顺风顺水的事情,韬光养晦的高歧奉把这份闪烁衬托得有些碍眼。于是玉虚观也好国师也好,在朝中的成了高歧奉一派制衡高重璟的选择。
宋观玄点了茶水在桌上描着玉虚观几个字,看着发呆许久。小声道:“先有玉虚观,再有东凌,这话传在乾都不好听。难办难办,高重璟呢?”
院里簌簌响过枝叶摇动声,片刻后,高重璟捧着些许锦盒从前院来。
“看什么呢?他们送你的。”锦盒隔着窗户递到桌上,高重璟绕进屋里,在宋观玄身侧坐下。
“这是谁敢让我们殿下代劳?”
“这是我们恩师顾衍的。”高重璟咚咚点了点其中一只绛色锦盒,揭开盒盖里头躺着本全新的乾都小兔子图册。
哗,又一只盒子推到宋观玄面前:“这是你的好同僚解天机的……”
里头是块玉璧,宋观玄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不知解家家底到底多厚。
盒子逐个拆过后,高重璟摸出封别扭书信:“这是孟知言的贺信,他说与你最近多有求助不变赠与,所以送你几句吉言。”
宋观玄接过封着金粉红纸的信封,扫过里面洋洋洒洒的贺言,夹进顾衍送的书里:“说起来孟知言快要将宫里那些藏书阁里里外外翻个遍,要不我还是过去和他一道看几天吧。”
高重璟将锦盒垒起来:“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不同意,好像是三月里你在阁楼上晕过去的事情把他吓得不轻。”
宋观玄搬起垒好的盒子,起身将他们搁置到靠里的架格上:“我那时太累了,连着几日没睡大意松了精神,哪知道他连把我埋哪都想得周到。”
高重璟替他在腾挪些位置,想起宋观玄整整三日不省人事也是心惊:“反正他是不愿意。”
宋观玄劝道:“我是真他有些头绪要去宫外查,我俩一起少些麻烦。你替我劝劝他,就说我养得好很多不会再吓他了。”
“我劝过,他问我你要是又病倒怎么办。”
“然后呢?”
“把我说服了。”高重璟挪开视线:“所以我是来劝你的,你能给的方便我也能给,不如我去。我小心铺好路,不让人参我就好。”
安静的屋里回荡起宋观玄的轻笑:“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劝服。”
“孟知言说得在理,你玉虚观的事情也看着,朝中的事情也看着,又去牵挂许生平严回春他们……我看你好不容易养好点气色,总不忍心。”高重璟越说声音越低,沉稳中竟然有些幽怨。
宋观玄听得古怪:“你不是也去管邝舒平去了?”
“那不一样,他打算从邝家彻底出来。”高重璟说起这事突然正色:“我的意思不如干脆更迭,邝老将军年纪也大了。我替他联络着纪安斌,到时……”
宋观玄一脸惊讶:“你真是,你真是……”
“怎么了?”
宋观玄似笑非笑,表情十分复杂:“他总不能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