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玄拢了拢袖袍,觉得刚好:“这衣服没有道袍那么多层,看起来松了些。难不成看起来枯槁?”
“没有,恰到好处。”高重璟心想宋观玄养了十几年都是这样,有种练了早课但不多的匀称感。
他从腰带里翻出那块玉放到桌上,朝宋观玄推了推。
“修好了?”宋观玄指腹拂过金线攒的棠花,连花丝都根根分明。
高重璟见他满意,也跟着扬起嘴角:“嗯,还行吗?连夜赶制的。”
整个玉都被金丝包裹,棠花像是藤蔓缠绕。玉在指尖转了两圈,找不出那道裂痕的位置。
宋观玄点点头,将玉递给高重璟。手却顿住在半空:“你带着……不好,还是我带……”
话没说完玉就被高重璟抢了过去,他道:“我带着,我藏进腰封里不可能再摔了。”
“好吧。”宋观玄打理妥当,起身拿着外间桌上的茶水漱过口,准备去太和殿。
高重璟瞥了眼桌上的早膳:“是不是还觉得胃疼?一会坐在我旁边,我替你挡着视线。”
外头天晴雪霁,宋观玄跟上高重璟脚步:“你想坐哪就坐哪?”
“我占了位置才回来看你的,殿里的公公帮我盯着呢。”高重璟温热的手牵过宋观玄:“披风也不能带,挨着我暖和些。”
太和殿里暖炉格外旺盛,就搁在高重璟位置背后。
殿里的朝臣今日也分两列坐着,顾衍就在他下手,侧目望去绯衣排到大殿门口。
宋观玄和顾衍对视一眼,对方递了块糖过来。
“要是正午才下朝,这糖管用。”顾衍低声说:“我这有许多,你想要就点点扶手。”
宋观玄搓开油纸,上面图案果然和元日那天解天机发的糖一个模样,想想就觉得甜腻。
他收下好意,将糖塞进袖笼。
再抬眼,高歧奉从他身边经过,垂眸看路没有任何交汇地在对面落座。
宋观玄波澜不惊,偏头和顾衍说了会话,听见朗声通传高乾驾到才起身行礼。
朝会不过一个时辰,宋观玄默默坐着听了些许,除岁休沐刚过不过是各道喜庆的奏本。
他捻着顾衍给的糖,看不出丝毫不妥。起身奏过玉虚观的事宜后不久,退朝散会。
宋观玄随着人潮出了宣政殿,朱红廊柱下热闹非凡,他一眼看见孟知言蹲在廊下吃饼。
几个翰林同僚围着他,似乎神色不散。
“孟大人!”
宋观玄一身紫袍迎风站在长阶顶端,微微侧身朝着孟知言招呼。
他声音不轻不重,周围几人听得清楚也纷纷朝孟知言那边看去。唯有顾衍脚步顿了下,头也不回朝着解天机方向走去。
孟知言恶狠狠地咬着烤饼,丝毫没意识到这声孟大人是在叫他。
“咳咳,孟大人。”宋观玄又唤了声。
孟知言抬眼望来,来往朝臣在宋观玄身后都显得十分模糊。他眨眨眼,穿过檐下三三两两的同僚走过来,手里拿着饼微微躬身一回:“小……”随后也改口道:“宋大人。”
宋观玄微微颔首,倾身压低嗓音道:“你现在和我走,以后就是我这边的人了。”
孟知言越过宋观玄看了眼他身边的高重璟,眸光肯定:“当然。”
宋观玄笑了下,颇为亲切地握着他手腕走下台阶,朝着宫门相送。
绯色衣袍被快步带得飞起,高重璟觑着两人背影,无声扫了眼檐下议论的朝臣跟了上去。
身后不休的议论停了片刻,随后莫名的动摇蔓延开来。
“找他们说话是有事相求?”宋观玄没等高重璟跟上,温声道。
孟知言饼子拿在手上,手腕被宋观玄捏着,只好如实道:“我有几件事,想查查史册。他们不按着学士的规矩办,要见什么令才能看。为难几天不要紧,我再去找找。”
“不必找了。”宋观玄垂眸,这饼子实在熟悉,难吃得让人不可忘怀:“我带你查。”
“就这么简单?”孟知言惊道。
“嗯。”宋观玄点头:“明日,你下朝还在这里等我。”
宋观玄站在宫门前,高重璟跟了上来。他同孟知言道别,跟着高重璟往宫苑里走去。
积雪在脚下踩得吱吱作响,宋观玄两手缩在袖笼里:“孟知言想要重修旧典。”
“这是大事,他揽不下吧。”高重璟微微蹙眉,远处候着的元福拿着厚重披风等在枯枝下,急忙递了上来。
披风内里绒毛还残留着熏炉余温,宋观玄总算缓过来些。他紧了紧领口:“嗯。所以我来。”
“你来?”高重璟看不出宋观玄好坏,拢在水色披风里,雪白的毛领擦过他下颌,这点口脂让他看起来远胜雪霁明光。
“嗯,少不得要在宫里住一阵。”宋观玄望向远方:“这不是去重华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