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宇飞檐在眼前晃过, 宋观玄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皇宫,扒在肩头向高重璟身后看去:“怪稀奇的。”他突然问:“那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高重璟:“……”
刻意松了松手上力道。
宋观玄蓦地一缩,紧紧抓住高重璟衣襟,威胁道:“我可摔不得。”
“我摔地上,你摔我身上还不行?”高重璟说罢脚步一拐,踩着旁边的瓦檐踏上西宫门边望楼的二层。
他将宋观玄放在走廊上,自己一撑住栏杆也翻了上来:“这条路不用下去。”
宋观玄理了理衣衫:“你不是第一次来?”
玄色袍子下翻出把宫钥:“我有这的钥匙。”
高重推开一道窗户要翻窗而入, 半蹲在窗沿上朝宋观玄伸手:“这边是楼梯, 当心点。”
宋观玄照做,翻窗进楼拾阶而上。
狭窄的楼梯转过几层,尽头是一方小小露台,露台再往上,几阶台阶穿过檐下空廊连着闭锁的门扇。宋观玄望过去有些萧索,从前大概是用来小聚赏景的。
“露台围栏翻修, 别过去了,危险。”高重璟扯着宋观玄坐在木阶上, 眼前景致开阔, 乾都大半夜景都在其中:“这里原本用来看烟花的,刚来的那年你要不是病倒, 我本来是打算带你来看的。”
宋观玄坐在高重璟身边, 一算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就有钥匙, 恐怕是高重璟的生母留下的。
“可惜了。”西边宫殿原本少人, 高遥风搬走后更加清冷起来。宋观玄有些惋惜:“你并不讨厌高思拂?”
“他又没什么错, 他母亲也是很柔和的人,不曾苛待过我们。”高重璟望着远处灯火,夏夜虽是暖风拂过,依旧将宋观玄挡在侧风处:“他都没见过这样好的人,也可惜。”
宋观玄也只见过几回高思拂,上次还是中毒的时候。那时就觉得这人心思单纯纯粹,全然不像宫里孩子。
只是高重璟脸上有些落寞,他伸手握了握高重璟的手背:“我听说两位先皇后都是很好的人,观玄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看了写记册觉得传言并不假。”
高重璟惊讶地看着宋观玄从怀里摸出本宫廷记史,惊到:“你偷的?!”
“这个人老是写你坏话,我把顺手带出来,刚好烧了。”宋观玄真从袖笼里翻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直蹿。
高重璟连忙把火折子盖灭:“少了被人查出来可怎么办?”
“一本记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写,少了就少了。”宋观玄紧紧握着火折子:“我烧不得?”
眼波流转着无奈看得高重璟连连败退,捧着他的手将火折子重新揭开,欺身吹燃:“你烧得,你烧,还想烧什么我明天给你拿来。”
宋观玄将烧得翻卷的书页投进灯座,看着它在火光里缓缓化为灰烬,满意地笑了下:“天天这么偷出来一本,以后岂不是没有史料可以借鉴了?”
灯座里烧得砰的一声,高重璟默默无言。
侧目可见身后拖着两人的影子,依在破落高楼上。宋观玄并非真要逃走,但此时却分外像那亡命鸳鸯
宋观玄伸手点了点远处:“那是乾都观的方向。”
高重璟猝不及防问道:“你会不会换个人去乾都观?”
“常行江我放心。”
“别人你都不放心?”
宋观玄托腮望着乾都观前的灯火,夜风吹得喉头发痒,他往高重璟身侧藏了藏:“放心的人有一个已然不容易了。”
“我觉得他在乾都,看起来并不怎么适应。”高重璟措辞谨慎。
“不合适的是他,又不是你。”宋观玄微微挑眉,听得高重璟忽然和常行江几分相似的说话方式:“常行江你也吃醋?”
“玉虚观要从你这里分走一点,乾都观也要从你这里分走一点。”
这模样和那天说高遥风全然不同,宋观玄心中推动:“那上次高遥风……你是怕我选别人做这天命?”
高重璟慌忙矢口否认:“没有。”
“天命是不可改的。”
宋观玄道,他微微探身就能看城楼下的影子。这是西宫门,他就死在这个宫门角落,一剑穿心死了好久也没死透。
高重璟默默,天命没往心里去,又听见宋观玄问他。
“你什么时候开始想逃的?”
“嗯?!你怎么知道?”高重璟对宋观玄那句带他逃走丝毫不怀疑,意外这条逃奔的路是宋观玄选给他圆梦的:“小时候看书上课那会吧,我现在不想逃了。”
“我想你小时候常常迟到,只等着训练场上放风,看起来会是想逃课的样子。”宋观玄收回目光,有些倦了似的靠在高重璟身上:“我没这么逃过,如今也觉得有意思,小时候逃起来定然是趣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