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天机正想着开口,抬脚拦住宋观玄进屋的路,带着他往流水回廊那边去:“许大人这事啊,是真难办。”
宋观玄脚步一顿,跟了上去。流水回廊那边四面柔风,在石凳上一坐,春景尽收眼底:“怎么说?”
“昨天我和严太医将送他回去,那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路子,先一步在人家家门口等着。”解天机摸出把瓜子瘫在桌上:“我也在严大人也在,许大人这咬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咽。啧啧啧,我看着这病难好。”
“许大人又严重了?”
“也不是,我看倒不是病上的事。许大人这心啊,怕是死了。”解天机连连摇头:“可惜了,这样心境在礼部,只怕……”
“只怕……”宋观玄心下明了,和上辈子没差,接道:“没得几年好活。”
“呸呸呸,这话你也拿来说。”解天机瞪了宋观玄一眼:“我瞧你最近好些了,别想这些生死的,倒不如把眼下事情办了再议。”
“我最近好些了?”
解天机道:“也就是这两日。”
宋观玄只觉得见了鬼,往高重璟那睡两日,倒是好些了:“那兰筝姑娘……”
“严太医说蹊跷,是急药故意所致。狠人是狠人,只是邝将军那边就……难得一次分明了。”解天机抿着嘴:“这要是孟知言犯浑,我叫顾衍去敲打两句就好。偏偏邝家我实在没什么交集,说不上话。”
“解大人都说不上话了,那乾都也没人有办法了。”
“小宋大人说笑,你得去找五殿下说说。”
“我……”宋观玄看解天机像是不知道有人参他和高重璟的事情。
此事既然前朝不是广为人知,到底哪个在这里参来参去,当真是天乙‘如实相告’弄得流言蜚语?
解天机道:“不过话说回来,她手上那镯子我见过。葡萄藤花的银镯子,本是簪子改的。那花纹,是二殿下宫里的东西。”
“唉,二殿下……”宋观玄支着脑袋,心里有了打算:“吉日定了,在下月末吧。”
“甚好,不冷不热,免得你我风吹雨淋。”
宋观玄听解天机这两句甚好不觉入神,忙日里竟然在此偷闲,忽然感叹道:“监天司真好啊。”
解天机道:“小宋大人是要做国师的人,以后愿意坐在监天司,监天司都要蓬荜生辉。”
宋观玄支颐看着桌上的瓜子皮小山:“监天司的宋观玄?”他品了品:“好像也不错。”
解天机看着他,眼里莫名多了些慈祥:“小宋大人,你听过故乡之说吗?”
宋观玄摇头:“不曾。”
解天机语重心长:“人非皆有幸父母所养,年少分离有之,父母不堪为人亲亦有之,那你知道这些人家乡何处吗?”
宋观玄道:“何处?”
解天机玄之又玄:“生处养处不过一个名头,本心长出的地方,就是故乡了。”
宋观玄沉吟:“多谢解大人。”
解天机瓜子嗑得啪啪响:“我就不一样了,生在乾都长在乾都,乾都学习乾都做官,全然乾都人一个,实在幸运。”
“……”
宋观玄望着天空,没忍住哈哈哈笑起来:“乾都颇有解大人年少韵事,略有耳闻。”
解天机敛起袖子:“是不是顾衍说我坏话了?是不是顾衍又拿我在崇贤馆当反面例子了?!”
“没有没有,我也好几日没去崇贤馆了。”
“他的课你少听,阴阳怪气。”
宋观玄踌躇道:“倒是有事要寻顾少师一趟,正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开口?”解天机一拍桌子:“走,我带你去开口。”
解天机说走就走,拉着宋观玄转眼到了崇贤馆。
大门一推,朝着里间走去:“顾衍,顾衍?”
里间门扇吱呀一声。
宋观玄见桌上有茶,朝里探头,刚好和高重璟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顾衍面色一冷:“解天机,解天机,这天象又独我崇贤馆好看了?”
解天机白了他一眼:“你都没听我说话,又怎么知道我什么事?”
顾衍一指高重璟:“你看他们两个,两张脸一样表情,能说得出两样话来?”
解天机见高重璟也在,脸上轻松的表情去了三分,认真道:“到底什么事?”
宋观玄拱手:“观玄想请顾少师庇护五殿下。”
顾衍眼睑一垂:“坐。”
解天机骤然严肃起来,将门窗皆落下,小声道:“小宋大人,您这是结交朋党啊。”
宋观玄坐得笔直,高重璟也坐得笔直,两人一道盯着师道尊严的戒尺,脑袋快要埋进胸口。
顾衍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事你我皆有立场,但求我无用。”
宋观玄觑着高重璟神色,想来他方才也求了,定然遭顾衍一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