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又道:“若我赢了,师尊你便要答应我一件事,何如?”
柳权贞笑笑:“倒是学会开条件了,先赢了我再说。”
追魂早已躁动不安,得了主人应允,方出鞘便削断一片劲竹,劲竹齐齐倒下,扬起满目尘埃碎屑,当真符合了“势如破竹”四字。
山海哪甘示弱,剑气纵横,亦伐倒数十。
竹管截断之处,不仅汩汩溢液,还嘤嘤哭泣,当真是成了精了。
“草木便该有草木的样子,做什么怪,该斩!”
柳权贞言语间,已马不停蹄斩出一方明媚天地,被遮挡在外的日光争相涌进。他身姿轻盈,青衣翩跹,在竹叶纷飞间起起落落,仿若一副令人不忍移目的水墨画卷。
宵随意看得呆了,竟忘了伐竹,山海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然落后太多。
于是乎,青墨两道身影便在竹林间来回穿梭,怪异的咿咿呀呀声四起,那伐竹的二人却不亦乐乎。
费净跟着陆展宸来到竹林时,天地已被不可胜数的竹叶填满。柳权贞与宵随意凌风舞剑,或擦身而过,或各自立于断竹之间,剑影交错,剑招却大同小异。
他眼神忽暗,心道,这二人不是师徒么,怎的像眷侣?
第八十八章 彩仙子(四)
金属相击的奇特掌音响起,柳权贞与宵随意才发觉有人来了,遂堪堪收剑落定。
“柳仙君当真好功夫,追魂剑使得出神入化,在下真希望哪日有幸,能与柳仙君切磋切磋。”
费净迎上,眉眼含笑,嘴角轻扬。
柳权贞将目光落在被彩仙子所缚的陆展宸身上,那人仍是方才了无生气的模样,脚踝处却多了两道铁链,那铁链极是粗重,拖行于地时都能在泥石里划出一道浅沟来。陆展宸脚踝处,亦磨出了鲜红的血痕。
铁链的另一端,则握在凌波宫两个徒子手中。
“为何用铁链栓着他,他又不是牲口。”这话是宵随意说的。
费净暼来一眼:“这人在我手中,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情,你这小徒,管得未免太宽了。”
宵随意抽剑便想断了那铁链,费净未动作,使了个眼色,一名弟子袭来,以剑格挡住了宵随意下落的剑招。后者轻松将其反挑开,剑锋趁势擦过那弟子使剑的手腕,弟子吃痛,手上失了力道,剑也落了地。
又上来一名弟子,比之先前那位,似乎有了些许斤两,一剑刺来,带起一阵厉风,倒有些气势。
宵随意何惧,同样一招,加了成灵力,亦将这人打得节节败退。
此情此景,若换作是费悟,恐要与柳权贞起争执,并会毫不留情出手伤他徒弟,不争个高下不罢休。然费净是个聪明人,他深知审时度势,亦晓得拿捏分寸。
“罢了罢了,技不如人。”费净换了和气口吻,“不愧是柳仙君的徒弟,技艺一看便是得了真传。”
又凝视着柳权贞,道:“看在柳仙君的面子上,我便不计较你这徒儿方才的莽撞无理了。但是这铁链,乃是为了固住此人元神,并非有意施虐于他,该请柳仙君劝劝你这徒儿。”
此话可谓滴水不漏,饶是宵随意觉得铁链固元神一说乃是指鹿为马,荒唐可笑,亦不能与他就地辩驳。
毕竟自己并无凭据证明铁链无用,也只得忍气吞声了。
他收了剑,退至柳权贞身后,矮声道:“师尊。是我冒失了。”
谁知柳权贞却道:“自古胜者为王,费宫主,既然方才是小徒胜了,那这铁链便当斩断。你手下输了,你还一堆道理,不是耍赖皮吗?”
费净一顿,忽地哈哈哈连笑数声,“柳仙君,你果真有意思,叫在下甚是心悦。”
柳权贞利落拔出追魂,一剑劈下,铁链应声而断。
费净无阻无拦,故作委屈,“柳仙君,你看看,这好歹是在下的地盘,你要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那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给我几分薄面,允我同你小酌几杯?”
柳权贞收剑归鞘,冷淡道:“本仙君从不喝姓费的请的酒。费宫主,还是办正事吧。”
陆展宸虽失了束缚,却反而固步不前了。他扬头四顾,眼神茫然,似在等着某物的到来。
众人猜想是彩仙子将要上钩,忽地一阵狂风从林子深处窜出,卷起接天连地的碎叶沙尘,搅得众人眼前迷迷蒙蒙。
这妖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尘埃落定,众人睁眼,竟发觉眼前多了一个人。
柳权贞蹙眉紧盯,费净扬嘴轻笑,凌波宫的弟子警惕戒备,陆展宸已昏睡至一旁。
众人脸色不一,唯有宵随意一副茫然之色。不为其他,只因这些各不相同的表情皆投诸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