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睁开眼来,应道:“师尊,我没睡,一直等着。”
“等着什么?”柳权贞在附近一处石椅上坐下,“等着为师如何罚你,还是等着我听你的解释?”
“师尊……”宵随意膝行转过身来,“我……”
“行了行了,起来说话。”
宵随意颤巍巍地站起,因跪的时辰长了,一时半会还立不直。
柳权贞本不打算施以援手,到底是心软了,挥了挥袖,朝徒儿投去一道灵力,双腿的不适感瞬间消失了。
“谢谢师尊。”
“为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说吧,为何迟了?”
宵随意知无不言,将半路发生之事悉数讲了出来。
柳权贞坐得并不端正,衣裳也没穿好,里衣松松垮垮地系着,外头搭了件袍子。耳朵虽装模作样地听着徒弟的解释,手已经闲不住摘来脚边的野花把玩。
“那陈落庭看起来老老实实,弱不禁风的,怎么老是整出些幺蛾子。”听完宵随意的话,他忍不住抱怨。
“师尊,他也只是出于好意,怨不得他。”
柳权贞哼道:“才认识几天,就替他说话了。”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宵随意直言道,“师尊若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愿意受罚。但陈落庭他孤苦无依,因我救了他而对我心生依赖,也无可厚非。”
柳权贞将花丢在一边,“为师还未做些什么呢,你就着急忙慌地替他说话了,以后若真要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连我这个师父都不认了?”
出口的话并没有特别凌人的怒意,反倒语调平常,像在话家长。
可宵随意就是觉得,他的师尊生气了,自己方才根本不该顶撞。不管原因为何,未守约便是未守约,诺是自己承下的,师尊说要罚上加罚,也是自己夸海口应下的。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
他道:“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此等候,就是为了请罚的。”若罚能解师尊心头不愉,也心甘情愿了。
为了区区陈落庭惩罚自己的徒儿,柳权贞觉得这是赔本的买卖,极不值当。可若不罚,自己作为师长的颜面又搁不住。
权衡了一番,“这样吧,念你事出有因,为师便从轻而论。你可知玉琼山有座乱剑峰?”
宵随意道:“略有耳闻,曾听大师兄提起过。”
这辈子自是没见过,上辈子却是熟悉都很,他的配剑便是从乱剑峰得来的。
玉琼山的弟子,到了适龄年纪,都要去乱剑峰闯一闯。峰上珍器奇兵、名刀神剑数不胜数。
相传此峰乃是千年前人族与魔族大战之地,无数生灵牺牲于此,他们所持的兵刃亦将此峰作为殉葬之地。
玉琼山的开山祖师本是名平平无奇的云游道士,途经此峰时竟唤醒了其中一柄神剑。得剑有如神助,由此开创了玉琼山派。
门派创立后便有了门规,凡学有所成的适龄弟子,皆要去乱剑峰历练一番。有缘的,能得其中神兵;无缘的,也能在满峰瘴气与亡灵的熏陶下悟出点不同凡俗的修道之法。
柳权贞道:“为师就罚你在乱剑峰待上几日,可接受?”
第五十六章 师父之意
师尊的提议对宵随意来说算不上惩罚,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颁赏。
纵观玉琼山,芸芸弟子中能在入师门一年有余便得了机会去乱剑峰历练的,可谓屈指可数。
最令掌门得意的大师兄,也是熬了三年才有幸去乱剑峰走一遭,初次还马失前蹄,第二次才有所成。
前世的宵随意自是比不上大师兄,上了乱剑峰三次才堪堪得了一柄古剑。即便是三次,在门中已是不斐的成绩了。
如今师尊让他去乱剑峰,明显是借惩罚的名义有意栽培,宵随意哪会不懂。
他若能在此次乱剑峰历练中安然得配剑归来,师尊肯定倍感欣慰。
虽然徒儿想得满心欢喜、志气高亢,柳权贞这个做师父的却根本不是这样打算的。
他在洪子虚的正一殿坐了一上午,起先还云淡风轻的,后来愁眉便渐渐爬上来,一直未舒展。
“即便你给他准备了锦囊,里头有各种应急的法器,然他若是心里有了惧意,神兵在他手上也是废铁一件。
你了解他么,他若因此对你生了恨意,你又该如何化解?”
这话是洪子虚说的。
柳权贞在雕工精湛的木椅上变换了好几种姿势,似乎无论怎么坐都觉得不舒坦。
“可我今日送行的时候,他看起来神色如往日一般,没有不开心啊。再说,我让他去乱剑峰,也并不意味着定要让他有所成,最好被里头的阵法压得节节败退,到时候我这做师父的临危不惧,将他从生死一线中救出,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