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神医,不要信他,我没有坏心,我只是想解脱。”苏妙努力地替自己辩解。
两种声音在老十三耳边交替出现,他是慌乱的,彷徨的,可他终究信了自己的直觉,一剑刺向了黑气幻化的人形。
黑气扭曲变形,化成一道烟散去,唯有阴森的恶言在树下回响:“我会回来的,你们都别想好过。”
苏妙也消失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老十三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医馆也闲置不营业了,只反复疏捋着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因繁杂的个人感情,怎么都没弄明白所以然。
其实他哪里是不明白,只是不愿去明白罢了。
柳权贞找上他的时候,他几日未食,像换了个人。
柳权贞调侃他,“怎么了,这是为情所苦?”
老十三平日里多么坚忍,这会儿竟嘤嘤啜泣起来。苏妙的合葬棺早已焚毁,若是还留着,他或许还能睹物寄情,眼下莫说几根白骨,连魂魄也找不着了。他除了伤心哭泣,当真是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师伯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柳权贞瞧他如今模样,像个阅历丰富的长辈一样拍着他的背,解释道:“看你上心,遂未戳破。她是一缕幽魂,人间不适合她,但她有执念,是以撒了个慌,让你和她相处一阵。”
“那如今她不愿再来见我,是不是执念已了,转世投胎去了?”
“非也。”柳权贞拿出一封信,“城外富商来了封求救信,要我们出面除邪祟。你的苏妙姑娘,应是被她的阴婚丈夫拘禁了。这可是你大显身手的机会,要不要去?”
“要,自然要,必须要。”
邻城的富商请了个假道士,看了个假风水。自打掘了那坟烧了那棺,这造屋一事隔三差五出岔子,近来更是死了人,夜里噩梦连连,寝食难安。
对于身经百战的柳权贞来说,除祟并不是难事。所以他让老十三打了头阵,自己则做辅助,让这位懵懂师侄了却了心中遗憾。
苏妙得了救,却不愿面对老十三,只是说着谢谢。之前她因执念化形,如今看到老十三为自己义无反顾,执念已淡,再也不能维持形体,魂灵渐渐变淡,消弭于无形。
老十三说等等,可苏妙已经无法再等了。
今日刚好是第四十九日,他真想牵着她的手,再去千年银杏下坐坐,将他的信物交托于她。可他也知道,眼下这般结局,是苏妙最好的归宿。
老十三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整理心绪。某日傍晚,他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一位女子踏步走进来。那女子蒙着面,脚步分外轻盈。
“神医,我要看病。”
老十三本是埋头整理,被这一声唤得抬起头来,愣了愣道:“姑娘是有哪里不舒服?”
那女子道:“可否先听听我的故事?”
老十三稍稍坐正,“好。”
番外二:翡翠岛(陈×二)
一别五年,当初信誓旦旦说,有朝一日要回玉琼山的二师兄,在得知山中变故后再也没有兑现过曾经的诺言。一来是陈落庭不想回,二来也是自己心中有愧,在山门最危急之时,没有出上一份力,遂也没有脸面回山。
朝廷对修道士有了新的律法。凡修道者,皆要在所处之地的管辖衙门登记基本信息,衙门核发执照,持执照者方可以修道的本事谋生,否则便是黑户,一旦发现,那是要关进大牢的。
二师兄在这方面是个守规矩的人,况且他就算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替陈落庭考虑。那人年少时都是窝窝囊囊地活着的,余生自然要堂堂正正,不然跟着自己东奔西走还有何意义。
近来他二人接了份委托,定金便是笔不小的数目。委托人未曾露面,乃是派人传的口信。
委托是什么呢,说要在某月某日某时在某个码头登上一艘游船,游船是去的翡翠岛的方向,可能有去无回,但他二人必须让这“有去无回”变成“有去又有回。”
换言之,这艘游船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游船,可能是以游玩的名义,走着一条尚未明确的秘密航线。毕竟翡翠岛的前身是玄武上神,它陨落之时,神躯化成了岛屿,千年前与中州人族本是同气连枝,也不知后来有了什么变故,退出了人族舞台,成了虚无缥缈的存在。
其实二师兄并不想接这样冒着性命的委托,可陈落庭嫌以往的日子太’安生了,偏生要赌一赌。
游船名唤迎翠号,远远看去,如同一座阁楼院府,堪称豪华。
二人在船上遇到了不少同僚。一打听才知,他们都收到了秘密委托。看来这桩事件的策划者,对翡翠岛有着极大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