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掌并直,在脖子处一横,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这么一说,老夫人是不是待会儿便要来了?我们这般聚在一处嚼舌根,是不是不大好啊?”
“是啊,我们赶紧散了做事去吧,便当不知道此事。”
一众婢女深知这宫闱法则,心眼颇多,互相使了眼色,便装模作样做自己事去了。
荷儿睡得死沉,浑然不知灾祸即将来临。
不稍多时,果见一帮子五大三粗的男人进了院子,领头的是个花发老叟,长得精瘦,气势不小。旁边跟着先前出去报信的胖妇,谄媚之色挂在她腮帮子堆叠的肥肉上。
此时洗衣婢已散得差不多,唯见三两个在井边磨叽,瞥了眼那阵仗,不敢吱声。
花发老叟负手而立,“把人给我带出来。”两个壮汉便进了荷儿屋子。
只听咿呀几声惨叫,荷儿被拖行而出。她迷迷瞪瞪,“总管大人,这……这是做什么?”
被唤作总管的老叟施施然走过去,“娃娃,老朽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你也不要多问什么了,怪只怪你的娘,她千不该万不该,做了老夫人最不能容忍之事。乖乖跟老朽走吧,念在你是个无辜娃娃,我会求老夫人给你留个全尸。”
“不不,总管大人,你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你听我解……”
粗布塞进荷儿嘴里,她是何等弱小,连反抗的词句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牢牢捆住,像牲口一般被拖上了刑场。
她确实见到了老夫人,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里头除了刑具,再也没有其他。
垂髫小儿抖成了筛糠,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嘴里念念着,“我要见娘亲,我要见娘亲……”
老夫人慢条斯理地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细长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缩瑟的孩子,“像,确实像。尤其这双眼睛,跟悟儿简直一模一样。可惜啊,是个肮脏的贱种生的,那便不能留在这世上。你的娘亲马上就来了,一个也漏不了。”
阮恨生被推进刑室的时候已面如死灰,却在瞧见自己孩子时稍稍亮起了求生的光彩。
她将荷儿护在身后,磕头哀求,“老夫人,孩子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勾引公子。公子年少无知着了我的道,我怀着私心生下了荷儿,所有罪责都在我。请老夫人大慈大悲放过我的孩儿,我怎样都无所谓。”
老夫人什么都未说,朝一旁总管颔了颔首。老叟得了令,行至阮恨生跟前,无甚起伏道:“姑娘,把你的脸抬起来。”
阮恨生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以为老夫人愿意放过她了,喜色无遮无掩地浮出,等来的却是当头甩下的巴掌。
一下又一下,她的头颅顺着巴掌的力道左右摆动,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鲜血。
“娘亲……娘亲……”耳边尽是荷儿的哭声。
打了不知多少下,总管拿出绢帕擦了擦手,退至老夫人身侧。
老夫人叹了口气,“阮氏,你可知这世上最深刻的痛是什么?便是你想舍命救一个人,却发觉你的命根本不值钱。”
阮恨生顿时涕泪交集,“不要,不要啊,老夫人,老夫人,求求你,求求你了,放过我的孩子吧……”
老夫人罔若未闻,“费总管,将那孽种带去火刑室,活烧了吧。”
第二十章 梦醒
梦醒惊坐起,心跳噗噗,宵随意茫然四顾,已是熟悉的客栈布置。
“师尊!”
“我在呢,嚷什么。”
平和的嗓音,让宵随意激烈跳动的心脏趋于和缓。
柳权贞站在窗格边,靠墙的黄花梨窄桌上搁着两盘荷花酥,一盘已只余碎末。他正两指捏着糕点,细细嚼着,看起来胃口极好。
“方才小二送进门的,我看着可口,便试了试味道,还不错。”
师尊难得会赞赏一件食物。
宵随意心下衍生出一点小雀喜,但这小雀喜马上被师尊捂着肚子的难受模样驱散了。
“果然是没有品尝美食的命。”柳权贞一面自嘲一面用灵力压制腹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宵随意一直很好奇师尊为何对五谷吃食毫无兴趣,难道有胃疾吗?若有胃疾,更该好生养着,不该以长年辟谷应对。
他着急忙慌地扶着柳权贞坐下,给倒了杯水,柳权贞却只道“酒酒酒”。无法,只得依了他。
“师尊,你这样子总不是长久之计,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回山门叫道古师叔诊治诊治。”
柳权贞明白宵随意已经猜到他肠胃异样,可这不是诊治便能解决的,便道:“无事,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以后注意点便可,无需麻烦道古师弟。”
“可是师尊……”
“好了,此事莫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