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下来,宵随意如被棍棒招呼过一般,浑身刺痛难捱。
不在破袋子里,而在心里、命里……
心里……命里……
知雨亦是愣住了,他虽然不知道宵随意身上到底发生了何是,但观白虎的表情,隐约觉得这定是一桩非常棘手之事。
宵随意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白虎喝声的余韵仍未散去。他仿佛猜到了白虎所谓的“在心里、在命里”是何意,这让他分外慌张。
洞穴里像冻了一层冰霜,森森的寒气如利刃割剐着他的皮肉。他努力挤了个笑,道:“上神莫要吓唬我了,我哪有那种好运,拥有上神的双眼。”
白虎不同他客气,索性一件件指出,“吾的双眼,一颗淬炼为通人性知未来的法器,唤作如梦令,便在你的心口,与你血脉相连。另一件,凝练成可逆转时空改变过去的法器,名唤乾坤玉,如今你已使用了它,它便在你的命里。吾说的,对也不对?”
对也不对……如同质问,叫宵随意无法辩驳。
知雨不知这乾坤玉是怎么回事,但对于如梦令,却知晓史载的评价,皆说此物乃是白虎上神亲赐,需人族帝皇世世代代传承。现如今白虎却言,这是居心叵测的偷盗之物,如此天南地北,叫他不禁发问:“你所说这一套,实在匪夷所思,无凭无据,叫我们如何相信?”
许是那来自修竹的一魂一魄发挥了效用,他对白虎并不心生敬畏,说起话来甚是直截了当。
白虎认定知雨便是小青青,这简洁的质疑,倒一点没激出他的反感。
他又如同孩子一般撒泼打滚,眼泪鼻涕齐上,口中念念:“小青青你居然不相信吾,吾好生伤心。”
宵随意:“……”
知雨:“……”
白虎又道:“过去上千年了,哪来凭据。吾失了双眼,又折了翅,神力大损,这墓穴又设了层层禁制,吾即便想出去,也出不得了。”
言罢,他呜呜呜地搂着知雨的肩,鼻涕眼泪又上演。
这般纠缠一阵,白虎哭声小了些,二人以为他消了气,接受了现实,却冷不防道:“小青青,吾只要吃了他,能力便可恢复大半,这墓穴便留不住吾,到时候,你与吾双宿双飞,将这人间折腾个痛快,你看如何?”
知雨的心骤然跌入谷底,颤颤道:“阿云是我的爱人,你怎能吃了他?”
“他拥有吾的双眼之力,吾当然要吃了他。吾在这地底呆了太久太久了,等这一天也太久太久了,你若不同意,吾也要做。若吾让他走了,这等机会,哪里还会有?”
知雨能感觉到白虎喷薄而出的杀意,还有急待出笼的迫切。若自己是他,可能也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理解的,可他不允许,他怎能让阿云成了这落难神的腹中物。
听神号令的时代早已过去,万万不可让白虎如了愿。
他一把抱住这进入癫狂的神明,朝宵随意喝道:“快走,不要回头!”
宵随意一时不知所措,愣着竟没什么动作。
知雨又提高了声音,“还愣着作甚,等着被吃吗?”
“可是你……”
“他不会对我怎样,你快走啊!”
宵随意的脑中没有任何方向,知雨叫他走,他便真的一路奔逃,他走得太急,在岔路上零碎的尸堆上摔了一跤,他护着阿诚,手掌不知蹭到了什么,留了一片血。他爬将起来,未做停留,依旧发了全力奔逃,他怕后面的人追上来,将他碾成粉末。
可后头哪有什么人,只有他气喘吁吁的影子。
不知奔逃了多久,他像无头苍蝇,撞上了一堵墙,咚的一声,他仰面倒在地上。
迷蒙蒙地望着洞顶,宵随意忽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骂自己道:“为什么要逃,你能逃到哪里去?知雨落在白虎手中,你心中有他的安危没有?你这个懦夫!”
他接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那清脆的声响把伏在他胸口的阿诚也看笑了,咯咯咯地发着声,尔后不知哪里来的力道,竟也挥手拍在了宵随意脸颊上。那一掌着实太轻了,好似轻飘飘地拂了一下。可宵随意却能感受到,这是拍打。
“你也嘲笑我是不是?”
阿诚咿咿呀呀。
“我要回去找他,不能留他一人。”
他爬起来,身上的尘土弄得他有些狼狈。他心中仍有胆怯,因为人族与白虎的臣服契约流淌在他的血脉里,他做出重新回去的决定,已是十分勇敢。
可他们实力终究悬殊,这般毫无准备地回去,定然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真不知祖先发了什么癫,要剜了白虎的双眼,既然契约法则限制了人族对白虎的不敬行径,这眼睛又是凭着什么胆剜下的?宵随意胡乱想着。他若有了这个胆,便不会这般窝窝囊囊没头没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