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好奇后院包间里几位国营厂长的聚会,总感觉他们谈论的话题肯定事关经济和政策动态。叶苏看向阮锋,没准儿能从他那里探出点口风,便特意换到他旁边坐。
阮锋却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认真道,“嫂子,你先别坐,我得申请一下。”
叶苏真以为他有正事,动作顿住,等着他“申请”,谁料这家伙却转向顾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顾平,嫂子想坐我旁边,你同意不?”
叶苏:“…………”
这显然还在拿刚才顾平“小心眼”的行为调侃,顾平冷飕飕地睨他一眼,“有病?”
叶苏叹了口气,顾平心眼小不小这事有待商榷,可阮锋是真有点幼稚,她难得愿意配合,转头问顾平,“你同意不?”
顾平嘴角抽了抽,眼神无奈。
叶苏兀自解读,直接坐到阮锋旁边,“他同意。”
这操作倒反向把阮锋逗得一愣,哭笑不得。
顾平端起水杯喝水,其他几人忍俊不禁,低头闷笑。
阮锋知道叶苏坐过来肯定是有正事要问,吭哧笑了几声,便收敛了玩笑。
叶苏稍作思忖,怕自己意图太明显,略显迂回地问,“阮哥,你不用去那个包间里作陪?”
阮锋挑眉笑道,“我这不是刚从滨城回来吗?且没被抓壮丁呢。他们早就安排陪同人员了,没我啥事。刚才是正好碰见,不过去打个招呼说不过去,而且你也看见了,程方那家伙一喝酒就是个话痨,拽着我不让走。”
叶苏额角抽了抽,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也多亏他提起程方,叶苏正好顺杆爬,自然而然问道,“程方的工作重心不是在北都吗?怎么跟北岐的厂长们打成一片了?”
“这你就小瞧他了。”阮锋说,“程方跟他们可不是单纯的吃饭,确切地说,是通过这种场合来释放一些信号。”
叶苏眼眸一闪,“什么信号?”
阮锋看着她,突然挑眉笑了笑,“套我话?”
叶苏顿了顿,目光坦荡,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问道,“不能说?”
似乎很欣赏她的坦荡,阮锋轻笑一声,耸耸肩,视线微不可查地环视一圈,身体前倾,声音压低稍许,“今年财政吃紧,笼子里的鸟不好过,笼子外的鸟,更不好过了。”
叶苏起先没听懂他的哑谜,可系统加持下,突然灵光一闪,“所以包间里的——是笼子中的鸟?”
阮锋用眨眼替代点头的动作,随即继续道,“不过总体来说,笼子里的鸟儿是家养的,会受到上级扶持,至于笼子外的鸟儿……”
顿了顿,看向顾平,“这两天我本来就要跟顾平提这事呢,没想到嫂子倒先问上了,很有敏锐度嘛。”
叶苏无暇理会他调侃的语气,直接问,“那今后我们会受到什么影响?”
阮锋垂眸想了想,“可能原材料获取会受限,成本会增加,税也会相应增加。”他看着顾平,略显担忧道,“工业品受的影响可能更大一些。”
叶苏微微蹙眉,“也就是说——之前我们通过订货会和展销会签下的订单,很有可能是变革前最后的狂欢?”
崔胜民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谁是鸟?啥就最后的狂欢?咋的?刚要起飞就没戏唱了?”
顾平显然也想不通,“不是鼓励个体经营吗?这才多久,又要变了?”
阮锋沉吟须臾,最终不知如何解答,摇头叹了口气。
但叶苏却依稀记得这段历史,在姥爷的提示下,这段历史愈发清晰而脉络可循。
恢复发展的年代,就像摸着石头过河,也像蹒跚学步的孩子,每走一步都充满试探。经济发展如奔涌的河流,虽总体可控,但时有变化。
渺小如她,如顾平,如千千万万的人,也只是裹挟在发展中的一份子,只能顺势而为,别无他法。
“总会有办法。”她看着顾平轻轻勾了勾唇,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是那么柔弱,可此时却似乎充满力量。
“先把手上的订单保质保量完成,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轻声说。
顾平看着她,须臾,点了点头。
夫妻俩的寻常对话倒把阮锋看得眼热,不想把氛围搞得这么沉重,表情一转,又开始插科打诨,“我觉得吧,也不用太悲观,咱北岐只是小地方,可能冲击没那么明显。”
叶苏扬眉笑道,“哎?还别说,是这个理!说不定咱北岐真是块宝地,那咱更得好好守着了!”
“对,要的就是这种乐观精神!”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刚才的凝重气氛就这么缓和下来。
没一会儿,菜陆续上齐,李小婉和顾安也回来了。
李小婉心情已经平复,这会儿把刚才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