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心意愈发坚定,“姥爷,我想帮他找到孩子。”
姥爷深谙她的心意,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不怕麻烦?】
叶苏看着骆海泉的方向,不免感叹,“与他的苦难相比,这算什么麻烦?”
【可就算你帮骆海泉找到孩子,他也未必能给你加急订单。】
叶苏耸耸肩,“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在她看来,助骆海泉父女相认算是功德一件,如果能因此获得骆海泉的垂青,也算是无心栽柳。
叶苏听到姥爷似乎笑了一声,有欣慰的意味。
-
骆海泉的孩子叫骆晓晓,恰如姥爷所言,她始终在粤城,只是已经改名叫沈默,现居粤城一个边远小镇,在社队织袜厂做小工。
叶苏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好下班,女人穿一件米黄色衬衣,瘦得眼窝深陷,细看脸部轮廓有骆海泉的影子。
“这位同志请留步。”沈默从身边经过的一霎,叶苏出声叫住她。
女人脚步顿住,偏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叫我?”
叶苏点点头,毫不掩饰地打量她的五官,“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沈默微微皱眉,转身欲走。
叶苏目光跟着她的背影,猝然出声,“你认识骆海泉吗?”
沈默猛地驻足,须臾,转身看向她,或许是因为震惊,她孱弱的身体不受控地晃动几下,堪堪稳住身形。
“骆海泉……”她无意识地喃喃,好像这个名字距离遥远,“骆海泉在边区劳教,那里很苦,很多人都死了……”
叶苏几步跨到她面前,“不,骆海泉没死,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女儿,他女儿叫骆晓晓——你,认识吗?”
话音落,沈默的眼眸猝然张大,这个距离,叶苏甚至能看到她眼瞳的震颤,半晌,沈默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地问,“……他还活着?”
“是,他还活着。”
“他……一直在找、在找晓晓?”
叶苏看着她,笃定地点头,“他一直在找晓晓。”
沈默身体陡然一颤,仿佛站不住似的往后退去,叶苏赶紧扶住她,将她搀扶到路沿边。
沈默浑身瘫软,坐到地上。
叶苏听到沙哑的低泣,转眸看她,泪水已爬满她的脸。
-
叶苏和沈默,确切地说,是和骆晓晓,两人来到粤海纺织厂门口,静静地等待。
保安听说是骆厂长的女儿来了,亲自进去通传,没一会儿,办公楼里,一道匆促而略显蹒跚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叶苏看骆晓晓,后者紧咬着嘴唇,仍抑制不住颤动,“是他吗?是他吗?”
那年她还年幼,对父亲的印象只剩模糊的印记,更何况骆海泉容貌巨变,早不复从前。
思绪辗转间,胡海泉已走到面前,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骆晓晓身上,表情几经变化,不可置信,激动,委屈,痛苦……
及至目光下移,看到她的右手,女人虎口有一处极明显的伤疤。
胡海泉眼眸震颤,一步跨到她面前,倏然伸出手,似乎怕是梦境,手滞在半空,不敢触碰分毫。
而骆晓晓也似乎认出了那双记忆中的眼睛,嘴张了张,声音哽咽,“我不吃石榴了,再也不吃石榴了!你们……别走,行吗?”
听到这一声,胡海泉再也受不住似的,猛地抱住她,“晓晓!我的晓晓!……”
厂区门口行人驻足,保安也忍不住垂泪。厂长不止一次交代过,如果他的女儿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告诉他。
骆晓晓为何改名已不再重要,初衷或许很直白——为了活下去。
对于叶苏,骆海泉很是感激,专门设宴款待,至此,叶苏想要的订单自然不在话下。
胡海泉甚至觉得这个要求太低,执意让她再提要求。
叶苏诚恳道,“一切都是缘分和巧合,原不该以此为筹码,可我来粤城的初衷就是为求与贵厂合作,机缘巧合之下促成您和令嫒相认,除了订单,不敢再有别的要求。”
骆海泉的脸上罕见容光焕发,对叶苏说,“你就是我和晓晓的恩人,即便现在没有要求,以后有困难也可尽管提,随时都可以!”
叶苏笑着点头,“谢谢骆厂长。”
“是我该谢你,谢谢你能把晓晓带回我身边。”骆海泉转而去给骆晓晓夹红烧肉,“多吃点,你小时候最爱吃肉。”
骆晓晓低头抿唇,也帮他夹菜,“爸您也吃,您……瘦得都脱相了。”
骆海泉答应着,低头猛扒饭,泪水滑进碗中。
久别重逢,物是人非,亲情在经年的分离中变得格外沉重,忆及骆晓晓的母亲,父女俩再次抱头痛哭,久未停息。
叶苏和全明洁在旁陪着,情绪受到感染,也不免陪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