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韵不声不响,任凭安排。
姜天川看着他更满意了。
深夜,灯光师踩在直梯上为下一场戏调整灯光,场助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扶着直梯宣布:“大家都停一停,阎总来探班了,餐车就在外面,中西式夜宵师傅现点现做,打瞌睡的可以来杯美式。”
探班自然是有想见的人,阎斯年跟姜天川打招呼说:“夜戏辛苦了,我想借沈和韵几分钟。”
沈和韵披着毛毯坐在棚里,平静地望着他。
“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姜天川没有驳他面子的理由。
摄影棚里很快只剩下阎斯年和沈和韵两个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阎斯年在沈和韵旁边坐下,他看着屏幕里重播的片段,“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沈和韵说:“不来怕阎老板告我违约,而且,这么值钱的东西,我不收怎么说得过去。”
阎斯年眼底透露着淡淡的黑青色,满脸疲态却带着点笑意,现在被沈和韵嘲讽他已经能很轻松地接受,甚至发自内心地觉得他说的话很有趣。
“收下就好,我今天还有别的东西送你。”夜风里他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沈和韵,“签个字吧。”
沈和韵将文件抽出来——第一份是他与月亮娱乐的解约合同,第二份是成立个人工作室的合同,最后则是个人捐赠书。
阎斯年说:“工作室地址是我选的,兰兰挑的装修风格,为了方便跟阎氏娱乐的资源合作,阎兰个人持有1%的股份,当然你不愿意合作的话他肯定不会勉强你。”
后面的条款写着,为了换取1%的工作室股份,阎氏娱乐每年至少要与沈和韵的个人工作室合作三部以上的S级影视项目。
翻到个人捐赠书,上面已经公证盖章,阎斯年将个人名下的所有存款都捐了出去。
“这些年属于我个人的收入,只有这么多了,想来想去直接拿给你好像也算不上明证,还会像上次一样惹你烦恼,所以这样做了才来找你。”阎斯年抬头望着虚茫茫的黑色夜空,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说我也有身不由己,大概你只会发笑,笑我跟你卖惨。但沈和韵,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一切了,剩下的你再等等,阎兰很快就长大了。”
他怎么可能看不懂只有他付出一切,沈和韵才能泄愤消气。
但他坐镇阎家,有些东西牵扯太广,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沈和韵声音很稳,“这样做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阎斯年看完星星再去看他,“不,是想给我们两个一个交代。回想当初我们的开始和结束都太让人难堪了,我明白你不会回头,但如果一切都只停留在那儿,这样的人生太丑陋了。签字吧,签了字咱们两个一起跟过去再见。”
沈和韵顿了顿,俯在腿上将两份文件签了。
阎斯年看着他落下最后一笔,坐姿也松快了几分,他起身出去,从餐车上取了两罐啤酒,揭开拉环后递给沈和韵一罐。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私下见面,再请你喝好酒。”
沈和韵握在掌心,因为阎斯年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有几分疑惑,抿了一口啤酒放下,还是什么都没问。
阎斯年重新坐下,一瓶啤酒几分钟见了底,以他的酒量远不到喝醉的程度。
他眼神失焦,看天看地始终不敢看沈和韵。
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绑架案我们就相识,现在会是怎么样?”
沈和韵说:“没想过。”
阎斯年失笑,“沈和韵,谢谢你当年救了阎兰。”
沈和韵又说:“自救罢了,没那么伟大。”
阎斯年又绕回第一个话题,“其实我想过,但我没想出来。”
替身、拜金、要挟、欺骗、背叛、失去……
所有词语组合起来已经让他失去了想像的能力。
但他知道一定很美好。
“也可能从那个时候我们就对彼此很失望。”沈和韵戳破他的幻想。
阎斯年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认识这么久,他们第一次像朋友一样聊天。
沈和韵小口将啤酒抿完,再看向阎斯年已经是送客的眼神。
阎斯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他跟沈和韵告别,“保重。”
“你也是。”沈和韵客气道。
阎斯年从片场退出去,路过的人纷纷跟他问好,他点头示意,迈出最后一步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摄影棚里亮如白昼,穿着戏服的沈和韵从容沉着地站在中央,光只照亮了他一个人的脸庞。
沈和韵一颦一笑似无声默剧,恍如初见,如今却是要从阎斯年的世界里退场了。
阎斯年立在原地,一个人在冷风中看完这场戏,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