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又是叹气,道:“谁说不是呢,镇子上的人救济过他,他也知恩图报,镇长九叔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后来还生了个儿子。”
蓝沙沙也是嗯了一声,道:“那挺好的啊,后来呢,怎么回事?”
老板娘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了,大概两三年前,许大夫的儿子也就七八岁吧,不知道怎么的就摔死了,一家人自然是伤心欲绝,许大夫的妻子受了打击,心智出了问题,许大夫医术再高,也是救不回来死去的儿子和疯了的妻子。打那以后,许大夫亦是性情大变,轻易不肯给人看病了,药材也都是卖的贵了十倍,便宜的药方子一概不开,大家也拿他没办法。之前镇子里倒还有个赤脚医生,后来只有许大夫了,现在镇子里起了瘟疫,许大夫又不插手此事,真是造孽啊。大家都看不上病,买不起药,便从观音娘娘庙里取了些香灰,和山上胡乱挖的药材一起煮了,好在观音娘娘显灵,倒还有些药效。”
蓝沙沙和江雨欣这才知道,这许氏药铺的许大夫,还有这样一段凄惨的往事,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从衣铺出来,蓝沙沙便把衣服和药包都给了江雨欣,让她先回去给雪依煎药,自己还要去镇子里探查一下瘟疫的情况,江雨欣便依言快步赶回客栈了。
蓝沙沙看了看方向,向着镇口走去,想先看一下感染瘟疫的病人和病症。蓝沙沙走得半里路时,路过牲口市场,却被一阵孩子的哭声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粗布衣裳,身子壮实,看样子似是镇子里的农夫。此刻那汉子却正在用赶牛的鞭子在抽打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是破布衣衫,又黄又瘦的胳膊露在外面,被鞭子抽出了血痕。
小男孩用双手捂着了头,挡在了一头老黄牛前,随着哭声,单薄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但他脚下却是一步也不肯退缩,口中只是叫嚷着:“阿爹,我不依,我不许你卖了阿黄。”
蓝沙沙本来想去阻拦,可听那孩子的语气,他竟然是那壮汉的儿子,才七八岁的孩子,又是他亲生的,他怎么能忍心下得了这么狠心的手?而且听语气,是那中年汉子要卖了阿黄,那小男孩不许,这才惹恼了汉子。
是多么狠心的父亲啊,才这般鞭打着孩子,那孩子口中的阿黄,又是什么?
第146章 贩牛求药
蓝沙沙向着小男孩背后看去,只见他背后挡着的是一头大黄牛,牛角之上绑着了草标,牛鼻子里的铁环上绑着了缰绳,此刻缰绳的另一端被另一个牛贩子模样的人牵在了手中。
看样子,是那汉子和牛贩子谈好了价格,要卖牛时,这小男孩却是不依不饶,不肯让那牛贩子把牛牵走。
见小男孩被打,大黄牛亦是哞哞的叫个不停,鼻子间还流出了丝丝的鲜血,滴在了土地上。这时,只见那大黄牛忽然双膝跪了下来,面向着那汉子,似乎这大黄牛此刻也在求着那壮汉不要再打那小男孩一般。
想来那小男孩平日里时常去放牛,与这大黄牛十分熟悉,这大黄牛是他最好的玩伴,最好的朋友,自然不舍得那汉子卖了这头牛。
而这大黄牛此刻通了灵性,也在跪求着那壮汉不要再打那小孩子了。
看到这里,蓝沙沙忽然心中一阵的酸楚,可她随之恢复如常,因为她行医无数,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有太多善良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死去,所以她心肠也会比普通人要坚强一些。
见大黄牛竟然也似乎通了灵性,哞哞的叫着,下跪求他不要再打那孩子了,那汉子却忽然掩面痛哭了起来,这般的汉子,便这般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我也知道阿黄还要耕地,不能卖掉,可是你奶奶和你娘亲都染了瘟疫,咱们又没钱去看病抓药,能有什么办法。”
却原来这汉子要卖掉这黄牛,只是换一些银两,去看病抓药,去救治家中生了病的老母亲和妻子。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宁可卖掉自己的一条腿,卖掉自己的十斤肉,也不会去卖掉这家里用来耕地的唯一的耕牛。可是自己的血和肉,又换不来银子,更换不来那治病的药材。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宁可抽自己一百鞭子,打断自己一条腿,也舍不得抽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下,因为他虽然只有七八岁,却已非常懂事,放牛,砍柴,帮家里干活。
没有办法,他没有任何办法。
人世间,很多事情,本就没有任何办法。
想起来只是抓了一副治疗伤寒的药,药铺就收了五两银子,穷人又怎么能看得起病?只能指望那观音庙中的香灰和自己挖来的药材,来苟延残喘了。想到此节,蓝沙沙心中就腾起一股怒火,这事,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管上一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