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都暗含刀剑,行以南依旧不做声,就像陈文话里所言一样,他不屑同他们说话。
可他这冷淡的态度也没能让陈文他们退出去,陈文带着郁自明和迟言自己寻了地方坐下来。
来者不善,回影也只能出去让人上茶。
茶气氤氲,茶香扑鼻,却无一人品茶。
行以南端端正正地坐着,眉眼冷淡,气势一如既往,透着些清高。
“听说陛下如今正在敲打行侍君,行侍君这样的做派,不怕让陛下恼怒。”
行以南掩在袖中的手因为陈文的话而轻轻一颤,他抿紧了唇,却是担心嘉云真的知道了,随之而来的惩罚。
他如今已经怕极了嘉云,嘉云可以在人前将他撕碎,什么也不给他留下。
就算是他轻轻颤栗,支离破碎,也难以受到嘉云的宽待。
行以南身心俱疲,他终于开口:“我无心同你们争斗,还请你们离开。”
“倘若真的无心争斗,行侍君昨日又何必递出那朵花呢?”迟言不紧不慢地道。
行以南望过去,还可见他脸上善意的笑。
“我……”行以南张了张口,指甲陷进肉里,昨日被嘉云处理好的伤口已经崩开。
他没有办法反驳,花是他亲手递出去的,也是他想要嘉云留下来的。
他……
为什么会想要嘉云留下来?
他应该盼望着嘉云早日对他失了兴致,停止这无休无止的折磨。
行以南茫然的神态实在是有趣,陈文暗自松开怀中的猫,那白猫跳到行以南的身上,一爪子将那青布扯了下来。
行以南费心遮掩的痕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底。
陈文拎着那青布,戏谑道:“果然如此啊,清高的行侍君,不也是一样要靠这副姿态,去陛下面前求|欢吗?”
第16章 第十六章
◎可若是朕想要旁人看见呢◎
陈文他们去了晚春殿,嘉云是知道的,后宫争斗一向惨烈,男人在这个位置上也不例外,勾心斗角,又何尝只是女人的专利呢。
嘉云不打算插手,光是想想她那以为会有青云路的驸马到头来只能陷在后宫无休无止地争斗中,她就隐隐有些期待。
但很快,晚春殿来了新的消息,行以南吐血昏厥,如今晚春殿人仰马翻,正乱得不成样子。
暮雪在嘉云的授意之下先赶了出去,嘉云则是将手里的折子都处理完了,才吩咐人摆驾晚春殿。
嘉云到的时候,陈文几个都围在床帐外,见到她来了,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无论如何,今日晚春殿发生的事情,都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林太医还在为行以南诊脉,嘉云坐在暮雪搬来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人。
伏着的人战战兢兢,嘉云没出声,他们谁也不敢妄动,唯恐撞了上去,让嘉云更加生气。
一时之间,殿内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察觉。
嘉云不紧不慢接过暮雪递过来的茶,她饮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荡开,回甘紧随其上,是好茶。
茶盏搁到一旁,发出声音,郁自明的肩抖了抖,他是最经不住吓的。
嘉云道:“还知道害怕?”
三人不自觉地又矮下去几分,低声道:“臣知罪。”
“何罪之有?”
冷淡的声音落下去,显出几分帝王的不怒自威,明黄色陷在椅子里,就能将他们死死压制住,可听了这句话,陈文忽然抬起头来。
嘉云正在打量底下的人,他如今这一抬头,是径直撞入了嘉云的眼中,女帝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无端有些骇人,陈文勉强拢住声音:“陛下,今日殿内众人,都有罪在身。”
若是要有人出来,在嘉云如此的气势之下开口,也只有陈文有这样的胆子了,嘉云漫不经心地道:“是吗?”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没有,只有让人遍体生寒的肃杀之意,一不小心,陈文就算是被暴怒的嘉云下令拖下去处死也是有可能的。
陈文焉能不知道嘉云的脾气,他肩膀微微一缩,很快又跪得笔直,他朗声道:“臣等错就错在不该不知好歹来晚春殿,而行侍君错在……”
风雨欲来,郁自明和迟言都怕得厉害,担心自己无法在这场风雨中安然无恙,但陈文继续道:“他错在,以为陛下降下的宠爱,是陛下给他的难堪。”
那些他们费尽心思去求的,渴盼嘉云落到他们身上的,在行以南那里竟然就变成了羞辱,比起生他的气,嘉云一定会更厌恶行以南。
没人敢如此不敬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搞不好行以南就此跌下去,再也难得到嘉云的欢心。
这一局,陈文想,他赌得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