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投降了就好吗?上庸人蛮横,就算投降了,难道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就是,我情愿战死沙场,起码不用受人摆布。”
师如彻浑身都是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抬起头,硬着头皮对上了那些视线:“这是安华楼主向我许下的承诺,只要打开城门让他进去,他不会伤害任何一位玄阳国的百姓的。”
“不要听他的。”另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说道,“他分明就是和上庸人勾结在一起,为了自己活命,枉顾所有玄阳国百姓的生死。”
这个人是他的副将,同时也是他非常要好的兄弟,在国家大事上,他是十分坚定的主战派。师如彻道:“你是为了玄阳国,我又何尝不是?照着现在的情况打下去我们没有任何胜算,为了那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去葬送了性命,这并不值得。”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内心也是十分煎熬。
他想过手底下的兄弟们没那么容易接受,但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会将自己关起来,并且愤怒地对他用刑,那漆黑的宝剑从他的腹部贯穿,一剑下去在他身上留下了两个洞。肠子流了一地,他疼得面目全非,几乎丧命。
他本来并无怨言,一国太子向敌军的首领摇尾乞怜是莫大的耻辱,唯独想到玄阳国渺茫的未来时,他才觉得心慌。身为一国太子,他从小拜在名师门下苦修武功,研读兵法,精修剑术,希望玄阳国能够像上庸国一样强大,不用再受其他国家的欺负。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欠缺一点运气的原因,经历几代国主励精图治,玄阳国始终不上不下。他那远大的抱负始终无法实现,可以说是他一生的遗憾。更不用说,他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在眼前灭亡,而他毫无办法。
直到他的血要流尽的时候,好几个人忽然闯进关押他的牢房,将他身上的枷锁解开。身后还跟着几个医士,用一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药粉胡乱敷在他的伤口上,也不管他疼或不疼,随便缠了几块破布之后就将他拖到了城门口。
丰城外,上庸的军队近在眼前,丰城的城门已经被攻破,门口还有无数尸体。他不明白这些人忽然将自己带出来是为了做什么,直到他听到坐在马上的魏恪说道:“玄阳太子啊,你说我是直接让人踏平了玄阳国好呢?还是放他们一马呢?”
师如彻道:“以上庸目前的兵力,踏平了玄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我呢?我肯定是希望诸位放我玄阳国的百姓一命,可是你们会答应吗?”
“本来是不能答应,但是现在我可以给玄阳太子一个机会。”魏恪道,“殿下,你可愿意向我王行三跪九拜之大礼,然后再自刎于城门前,那我们便会放过玄阳。”
师如彻扭过头,发现城门里聚集着很多的人。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都在看着他,盼着他去死,用自己的命去换回他们的命。他自嘲道:“你们不是不肯投降,要跟他们决一死战吗?怎么,发现打不过了,就想把我推出去送死吗?”
魏恪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太子殿下,你是打算你一个人活让他们死,还是你自己死,换他们活呢?”
师如彻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去死吧。”
他跪在地上,因为腹部还有伤口,弯下腰的时候感到刺骨般的疼痛。他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来到了上庸国主许观棋的马下,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一层未干,又染一层,他咬着牙,重重地磕下最后一个头:“求上庸国主开恩,放我玄阳国百姓一条生路。”
上庸国的士兵给他丢下了一把锋利的宝剑,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宝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正要自刎,魏恪却在此时用箭射掉了他手中的剑,同时,也射掉了他头上的王冠。一小截头发和王冠掉在地上,披散着头发的师如彻抬起头看着魏恪,不解地问道:“为何?”
“从现在开始,世上就没有玄阳国了。”魏恪道,“你也不是玄阳国的太子了。”
说着,魏恪翻身下马,朝许观棋道:“恭喜吾王再收一城!”
上庸国的士兵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着“万岁”,许观棋夹紧马腹,带着身后的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丰城。而师如彻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地上,无人关心他的伤势,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他疼得满头大汗,意识模糊,然而玄阳国的百姓都在欢呼庆祝他们的新生,根本不曾理会他。
一直到那天晚上,一场大雨洗刷了他全部的生命力,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天上的一道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柔和的光将他身上的伤全部治愈,他的嘴唇有了血色,人也重新有了精神。一个人从天上落在他身边,朝他伸出手,道:“尊贵的太子殿下,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