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栩小小声道：“我就是知道。”
一滴眼泪滑落在了手背上，明明不烫，皇帝却感觉到手背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并且不知怎的，眼眶里忽然充满了泪水，那一瞬间，儿子的哭声和魏其琛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他一把抱住宁怀栩又小又软的身子，蹭着他的脸蛋问：“吃饭了吗？”
宁怀栩摇摇头。
“怎么不吃饭呢，你不饿吗？”
“要把功课做完。”
皇帝一阵心疼，他道：“不写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等吃好了再回来写。也别写到太晚，要早点睡觉，知道吗？”
“嗯。”宁怀栩点点头，“父皇，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皇帝道：“明天可能没有时间……后天，后天好不好？父皇答应你，后天一定来东宫看你，到时候你背诗给父皇听好不好？”
宁怀栩道：“嗯，父皇真好。”
原本还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皇帝顿时泣不成声。
“父皇不好……”
“父皇错了……”
第79章 【魏其琛卷】舌战
四个月后，早朝。
魏其琛深吸一口气，道：“臣以为，应当取消活人殉葬！”
他此话一出，高台之上皇帝还没什么反应，站他对面的一个礼部尚书就先发作了起来：“不可！”
“为何不可？都是活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人死了，为什么要别的人来陪葬？”魏其琛道，“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十分残忍。每个人都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为人夫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没得一个人活不下去了，还要拉着别人不得善终的道理。”
王尚书道：“殉葬制度自古有之，岂是你一个区区五品小官就可以随意更改的？”
“不好的东西就要摒弃，我也没说一定要更改，只是提出我自己的意见不是吗？”魏其琛道，“王尚书觉得不应该废弃，那不如也说说你的理由，看看哪个更有说服力啊！”
王尚书道：“第一，殉葬是祖宗的规矩，沿袭了千年，不应随意更改；第二，殉葬都是精挑细选的，能被选中都是福气。”
“这福气王尚书怎么不要？”魏其琛道，“沿袭了千年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好东西。说到变革，那就不得不说上庸国，而说到上庸国，则不得不提安华楼初代楼主魏恪，当初是他一力主张变革，从那之后，世上再没有了永远的贵族，平民百姓有了出人头地改变命运的机会……说起来，王大人今日能站在这里，能位居尚书高位，还要感谢魏楼主改革变法之恩呢。”
王尚书是贫民出身，比起父亲是樵夫的魏其琛还要差一点，好歹他小时候能吃个八分饱，王尚书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几次都险些饿死。他吃百家饭长大，靠着接济生存，一朝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熬油似的熬成了礼部尚书，无人不尊他敬他，连他的孩子也十分有出息，这要是换做在上庸国以前，他只会如同蝼蚁一样，被高高在上的贵族欺凌致死。
这是事实，王尚书无法反驳。而魏其琛则趁势而为道：“陛下，虽说殉葬之人的亲属会得到几十两银子的补偿，可那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而已，焉能换一条人命？若人活着，能得到的岂是几十两银子？他们会和家人一起共享天伦，会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而奋斗，会拥有比几十两银子更加宝贵的财富。”
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刚好能让殿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魏其琛呈上一份卷宗，道：“这是臣这段时间搜集来的百姓对于殉葬的看法，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不喜殉葬，但迫于压力不敢说出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齐当初能够顺利击退蛮族，便是得到了天下人的支持，如今大齐传到陛下这一代，也是因为百姓的信任和爱戴。”
皇帝笑道：“魏卿说得有理。”
王尚书急道：“魏其琛，这是你该干的事吗？你是太子中允，殉葬取消与否，跟你有什么关系！”
皇帝托腮坐在高座之上看着魏其琛和王尚书唇枪舌战。他每天都要上早朝，但不是每天早朝都会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他来处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像现在这样听着底下的文臣武将吵架，吵架的内容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谁占了谁家的地，谁偷了谁家的鸡，烦也能烦死了。
“诸卿——”
皇帝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底下暗戳戳想要加入战局的文臣武将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他甚为满意，起码只要他一发脾气，立马就能安定下来。
“朕觉得魏卿十分有理。”皇帝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以免被人发现他其实早就和魏其琛达成了共识，上朝参奏只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殉葬实在残忍，朕也早有取消之意，不知诸位卿家意下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