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也许是百年后,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一年后。
可是,他想见见云莺, 在他死去之前。
这个念头,在今夜看到云莺之后, 更加强烈,他本以为见一面就够了,但他发觉不够,他想在云莺身边死去,就算她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他了,他也想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死去。
沧溟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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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沧瀛海的海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间一个口不能言的白发少年在蹒跚而行。
少年不会说话,身体看起来也十分虚弱,但是偏偏面容长得极为漂亮,这让他在人间引来不少麻烦,但还好他还有灵力,勉强能保全自身,只是他的应龙之力早在开启溯回灯时就被献祭,而溯回灯的反噬也让他剩下的灵力在迅速消失,昔日那个张狂不可一世的少年海皇,如今已经连天师府的一个普通天师都敌不过了。
少年就这般一路风餐露宿,小心翼翼的躲避艰难险阻,到了京城,他一到京城,就听到满城都在夸颂天师府的大弟子谢长云。
“这次甘州的蛇妖作怪又是谢天师除的,谢天师真是我们人族的保护神啊!”
“是啊,谢天师年纪轻轻就本事高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长相清雅俊秀,为人也斯文有礼,我要是年轻二十岁,说什么都要嫁给他!”
“哈哈,就算你年轻二十岁,也嫁不了他,谢天师已经和云掌门的独生爱女定了婚,听说那位云姑娘长相艳若桃李,和谢天师颇为般配。”
“我也见过一次他们俩,确实般配。”
“这次云姑娘也陪谢天师去甘州抓妖了,真是伉俪情深。”
“而且听说云姑娘在沧瀛海边遇险,还是谢天师救了她呢。”
众人唾沫横飞的谈论着谢长云和云莺,每个人都觉的他们俩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配的很,沧溟掩下眸中暗淡,一步步向天师府走去。
他不敢去见云莺,只能在天师府外等着,只要他能远远的看云莺一眼,他就知足了。
他足足等了三十日,第三十一日,云莺终于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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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云莺一直在府中备嫁,一件又一件绣着鸾凤和鸣的嫁衣送给她挑选,一个又一个华贵的钗环首饰供她试戴,可她都不想试,反而心神不宁,她一直望着府外,似乎府外有人等着她一样。
但是她知道,府外并没有人等着她,她爱的人,比如父亲,比如谢长云,都在府内。
云莺叹了口气,大概真的是因为她快要嫁人了,心里紧张吧。
这日丫鬟又送了嫁衣让她挑选,云莺看了几眼,都兴致缺缺,这个月都送了差不多五六十件嫁衣了,她都不满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满什么,或者,她不是不满这些嫁衣的样式,而是不满嫁衣两个字。
云莺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谢师兄对她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她可切莫再有这种想法了,免得谢师兄伤心。
或许,府外有好看的嫁衣呢?
云莺终于寻到一个出府的借口,于是便跟几个丫鬟坐着马车,来到府外绸缎庄去寻嫁衣。
但她在绸缎庄也是兴致缺缺,反而是听到绸缎庄老板说郊外荷花开的正好,于是来了兴趣,又让马夫驱车去赏荷。
到了郊外,云莺一人去了荷花池边,她坐在池边,看着盛开如画的荷花,恍惚间,脑海中闪现一个黑衣少年微微一笑,张开双臂,跌进荷花池的场景,还有少年如瀑的青丝飘拂在水中,美的惊心动魄的画面,可是那少年的面容,却怎么都看不清。
云莺一个激灵,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场景,她轻轻敲着自己的头,难道是最近话本看多了,所以才总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吗?她叹了口气,心想大概是自己因为婚期将到焦虑过甚了,她还是回天师府去寻爹爹吧,让爹爹开解开解她。
云莺站了起来,她回头的时候,忽看到一个少年,站在树后,痴痴看着她。
少年穿着一袭黑衣,头发则是如雪一样的白,他面容昳丽,有种雌雄莫辨的美,这京城的所有儿郎加起来,都不如他一半好看。
但云莺愣住,不是因为少年长得太过好看,而是她觉的少年的面容,无比熟悉,但是要让她说在哪里见过,她却也说不上来。
少年见她盯着他,他立刻转过身,迅速往前快步走去,仿佛很怕云莺看到他,云莺愣了下,快步追了上前:“等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