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平时不会那么明显,该给的面子还是会给,不然摆着一张脸给学生们讲课,十只瓷器有九只得被学生慌得手滑在地。
褚康时偷偷观察宋聿诚很久了,看出了他今天不开心。
家里人都说宋聿诚性子温,很少生气,但褚康时知道他情绪起伏不大的主要是因为他不在乎,属于藏在骨子里的冷。
今天真是有趣了,竟然在宋聿诚脸上识别出了“不爽”二字。
褚康时走过去,哥俩好地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贱兮兮地问:“你被小姑娘拒绝了?脸这么臭。”
宋聿诚闻到浓郁的酒气,有些不适,把褚康时的手提起来,扔过去,睨道:“下次把脑子里的泡泡冲干净,秋拍收益说不定能翻倍。”
褚康时没听懂,伸长脖子凑耳朵过来,叫道:“啊?什么泡?”
有人跳出来嘲笑他的醉样:“宋哥的意思是,你肥皂剧看多了,所以整天只想着谈恋爱。”
“嘿!宋聿诚!”褚康时指着他高挺的鼻梁,“你给我把眼镜戴上再说话,不然我总以为你这张渣脸在骂人。”
叫声和音乐声在耳畔混响,宋聿诚待在这里的耐心快要流失干了。
说到眼镜,他又想起了姜怡妃那夜在东京跪在椅子上,摘下他的眼镜,眼含涟漪。
脑内美好的画面被雨点般的鼓声一晃,全然碎了。
几日前还问要不要谈恋爱的人,开始对他爱答不理。
在他想要试着接受她进入自己生活的时候。
宋聿诚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酒精的后劲翻涌而来,他弯腰,冷水泼在脸上,皮肤接触低温褪去了些醉意的粉红,他白皙的五官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抬头时,深邃的眼睛在镜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下意识去口袋里拿手机,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签纸。
估摸家里阿姨洗冲锋衣的时候忘记检查口袋,把东西留到了现在。
这是与姜怡妃去苏香寺时,他一个人抽的签,取来了一直没仔细看。
神佛之事,可信可不信,他不是十分虔诚的信仰者。
顶灯柔光下,宋聿诚垂眸,怔忪片刻。
水滴从下颌角淌过,留下一道微湿的痕迹,滴在摊开的纸上。
俨然两个大字黑得刺眼:【大凶】
纸团丢进垃圾发出轻响。
回去时,卡座里多了位女生。
她穿着一条酒红色的吊带裙,两手抱住双腿缩在褚康时旁边,埋着脸,肩膀微微颤栗,正在哭泣。
宋聿诚以为是褚康时惹来的风流烂事,表情阴沉地盯他。
褚康时冤枉极了,给女生递纸:“妹妹啊你可别哭了,没事了啊,哥哥已经帮你把那狗男人赶出去了。”
“怎么回事儿。”宋聿诚随口问其他人。
旁人告诉他舞池里有咸猪手趁黑骚扰女大学生,褚康时听见求救声,冲进去英雄救美。
说这话的人语气极为调侃,像是见惯了在这种场合发生的性·骚扰事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而喝醉的褚康时冲过去救人在他眼里变得十分滑稽。
宋聿诚收回目光,温着调子问女生:“要报警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这儿看到的人都能帮你作证。”
女生抬头,接过褚康时的纸巾,吸了吸鼻涕,委屈地说:“算了,人都跑了,我下次小心些......”
“......”
可怜巴巴的哽咽声在看到宋聿诚的那刻戛然而止。
“陈姿燕。”宋聿诚认出了脸,淡道。
她的眼妆哭花了,在眼睑下面晕成一团,僵着脸,瞳孔震惊。
“......宋老师。”方才陈姿燕一身委屈断然无存,放下腿,双手盖在膝盖上,端坐,仰着头,磕磕巴巴,“晚...上好。”
蹦迪遇到学校老师,还是经常旷的课和作业不认真写的课,她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宋聿诚抬手看了眼表,面无表情,淡问:“现在几点。”
陈姿燕咽了咽口水,后背僵直,答:“十二点三十一。”
宋聿诚双手抱胸,依旧保持平淡的语气:“学校宿舍门禁几点。”
“十...十点。”
“你现在在哪。”
“夜...夜店。”
光是被老师盯着,她就害怕。
看到宋聿诚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屏幕光线照在他的眼睛里,映出通话键盘的影子,薄唇轻启:“家长电话。”
“啊——宋老师!”陈姿燕迅速站起来伸手去抢他的手机,“放我一马!”
扬起手,冷漠地看着她在眼底蹦,宋聿诚眼神里无半分可商榷的余地。
“宋老师!我妈会打断我的腿!我爸会冻我的卡!这日子没法活!”她急眼了,手舞足蹈地恳求道,“我这周一定好好上课,您...您这样...我要是期末挂科了,您再告诉我爸妈好吗?我期末教师评价给你打五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