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的速度极快,隐藏在灵力的浪潮之中,有如一尾幽灵一般的鱼,看不清具体形态,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经过你时那股危险而凛冽的深海气息。
飒——
鲜血从妖兽的颈间喷薄而出。
妖兽仍保持着之前警戒的龇牙模样,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仿佛就只是被海风轻拂了一下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火红狐狸颈前的白毛,但还在不断地溢出,然后为他人的灵力所吞噬。
巨大的妖兽轰然倒下,于是阴影的目光一分也没有停歇地看向场上唯一还在苦苦支撑的人。
剑,一定要足够冰冷,足够决绝,因为剑出无回,覆水难收。
在这个时候,步思帷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付询曾经对她的教诲。
“你和我对练时,总是有所收敛,你在因为我的身份而紧张,努力收敛自己的锋刃,你害怕伤到我,所以你的剑太柔婉了,只会给你的对手留下余地和破绽。”
付询每次都这么说。
而事实也每次都是如此。
无论是跟付询对峙,还是和季星成,她的剑,永远都留下了几分余地,却又被对方反过来抓住了破绽,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对一切都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定要修习剑道?
为什么她一定要比旁人还刻苦万倍的修炼?
为什么在比试中,她一定要怀着置他人于死地的想法去出剑?
为什么她一定要为了家族牺牲自己?
为什么……她要挥剑?
挥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向弄不明白这个问题。
只是所有人都叫她挥剑。
步云天说,你要挥剑。
于是她挥剑了,但其实她并不想挥剑,她或许更想去玩耍。
付询说,你要挥剑。
于是她挥剑了,但其实她并不想挥剑,她或许更想做些别的事,不想天天瞄准着别人的弱点,更不想进行什么比试。
然后,孟易觉和她说,你要挥剑。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她仍旧挥剑了。她其实并不想挥剑,她想,如果这件事可以和平解决,谁也不受到伤害,就好了。
那么现在呢?她也要抱着这种想法去挥剑吗?抱着谁也不受到伤害,只有自己受到伤害就可以了的想法?
不。
此时此刻,在今天,是不可能的。
今天她必须要挥剑,不是在谁说了的情况下,而是在她自己的决断下,她要去挥剑,不能担心谁会受伤,不能担心这样不符合谁的心愿,因为一旦她不挥剑,身后鲜活的生命就会被囚禁、黯淡。
所以她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看见了阴影的轨迹,同与她对练时无二,手腕划过决绝的弧线,寒光带起凝结而成的小水珠,冲着她的颈间袭来。
星移斗转,星倾的剑身冰凉,但剑柄却又如此火热,就好像等待这一刻已久一般。
大道至简。
阴影终于停下了脚步,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那并没有什么修剑天分的首徒。
灵力与剑意交锋,虚幻之物却如同拥有了形体一般燃烧起来,刹那之间,场上一片都是激战所引起的火花迸裂之声。
偏偏师徒二人自巍然不动。
“思帏……”
沉默了许久,付询第一次开了口,但是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危楼已成,坚不可破。
第070章 伤
“我不想嫁人。”
步思帷站着, 言语如同炽烈的钢铁一般坚硬地掷到付询的面前。
付询沉默地坐着,半晌过后才说得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
“你的进步,让我很惊讶。”
早在一年前, 无论是在剑道一途上, 还是在修仙一途上, 步思帷就已经无所多进了。虽然略有失望,但付询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步思帷的天赋摆在那块儿, 到了风雨后期, 被自身的天赋所限制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 付询和步云天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剑道方面更是,付询早就知道, 步思帷并不擅长修剑,所以他们并非对这一变化有多焦虑, 而是淡然地接受了这一变化。
接受,指的是, 步云天决定将比武招亲划上日程, 让步思帷的孩子……来代替步思帷的位置。
其实付询并非不能理解步云天, 他的这个老友, 将家族看得太重了,几乎是比他自己还要重要,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句女儿的幸福就将家族利益置之不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