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
步思帷突然变得很激动,像是要反驳些什么一般,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话语从嘴中脱口而出,但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却又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她以往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很少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刻,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冷静且自持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去做什么、应该去做什么,并且能够很好地平衡它们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步思帷却发现,自己对自己想要说出的话,一无所知。
她想要反驳些什么?她想要说些什么?或者是回到更早一点的那个时刻,面对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想要回答的,是“是”还是“否”?
是酒精在作祟吗?步思帷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弄不清楚。
“你不喜欢我。”
孟易觉又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步思帷:
“你只是在我身上寻找你没有的东西,你喜欢那些。”
就像有些好学生会喜欢上坏孩子一样。
人总是会寻求自己缺少的东西。
他们称那些为“自由”、为“解放”、为“活着的实感”,孟易觉知道这种感觉。
但孟易觉不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别人的最终永远只能是别人的,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永远不可能成为你自己的。你只是在心里用她外在的形象,和你的渴望,捏造了一方小世界,然后你以为你看见了她的心,你把你的头伸到那个世界里去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满足,你以为自己把握住了“风”,但其实没有,只是你的大脑用伪造的“风”催眠了你的自我而已。
但如果仅仅是如此,或许孟易觉还会觉得不错,毕竟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自我催眠,可是这种催眠往往会导向恶果。
步思帷喜欢空中飞翔的鸟雀,她用自己的行为逻辑去解释鸟雀,认为鸟雀是“自由”的,可是实际上呢?鸟雀真的是自由的吗?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1)
她因为自己虚假的喜爱追逐着鸟雀,鸟雀却可能将她引至无人的荒野,等待着她的只有苦果。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孟易觉比步思帷看的清楚的多了,步思帷不能凭借一时的感觉喜欢上她。
她原本可以欺骗自己,继续享受着步思帷的喜爱,继续享受着扮演鸟雀的日子,就算她意识到了,她也可以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她不会毁掉步思帷。
但是这一切都在梁旅落那一句自嘲的话语和步思帷的血中土崩瓦解。
“你不应该喜欢我,你还没学会喜欢你自己。”
一旦你学会了喜欢你自己,你又怎么还会喜欢我。
“付询,其实来找过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父亲不想让你与我接触,我也知道,你一开始听从了父亲的话,八年都忍住了,没有上山来找我。
“有时候,老人们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站在更广阔的角度上。”
孟易觉是罪恶的,她对付询的说法不屑一顾,她的叛逆让她对大部分长辈的说法都不屑一顾。
“你应该知道,无情道并不是值得喜欢的对象。”
但孟易觉无法对步思帷的血视若无睹。
“你应该知道……”
我并不值得你浪费精力。
话没有完全地说出口,因为孟易觉的脸突然地被一双手给捧住了。
这双手把孟易觉的脸轻轻地向上托举。
孟易觉这才看见了步思帷蓄满了泪水的那双眼。
“我喜欢你。”
她说。
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
“你喜欢我。”
孟易觉跟着说道。
步思帷点头,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但是我不想你喜欢我。”
或许这一刻的孟易觉,才最符合无情道的形象。
“你是在要求我吗?”
少女的嘴唇颤动着,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泪水更多的掉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下,但没有一滴落在了孟易觉的身上。
“是的,我在要求你,我想让你放弃,因为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会强制性地要求你。”
然后用大道理塞满你的心灵,就像所有人都会做的那样。
孟易觉看着步思帷那双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眼,心中的感觉无人知晓,就连她的双眼也没透出一点讯号。
她仍旧面无表情。
“那如果我不想做呢?”
步思帷很少拒绝孟易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