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跟在她的身边十余年,步步设陷,可是她却依然掏心窝子的信任。
一时之间,裴西宴脑子里涌现无数个画面拥挤在一起,让他脑髓如被蚂蚁啃噬一般,密密麻麻的钻痛。
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挤了进来。
他一遍又一遍的唤他阿宴。
‘阿宴,我们是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
‘这一生,我们互不背叛,生死都要在一块。’
‘共享荣华富贵。’
‘我们,永远是同一类人。’
‘离开京州,跟我走吧,我要带你去看看我的王国,我保证,你会喜欢那里的。’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荆祈,荆棘的荆,祈祷的祈。’
‘……’
荆祈。
裴西宴记起这个男人了。
过去十余年,他脑海里缺了一段记忆,本以为那样一段记忆,会就此尘封,可谁知道,后来那个男人,却以十分强硬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硬生生的将他从尘封的记忆里拽了出来。
裴西宴这才知道,因为他的这一段忘记,让那个男人十余年肆无忌惮,像是一条毒蛇隐匿在暗处而没被他察觉。
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咬了他一口。
裴西宴向来就不是行事慈悲,心胸广阔的人,他睚眦必报,若谁算计他,他定以凶狠千倍万倍的方式 还回去,
然而,裴西宴现在的处境的确不好。
一个裴氏财团,一个荆祈,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女人。
他腹背受敌,就连心口都被狠狠的插了一刀。
前世的池嫣永远不知道的是,只要她的一句轻哄,他可以负重抵挡千军万马的攻势,他不管往黑暗的尽头走了多远,他也一定会回头。
可是,前世的他,从来就没有等到过他想要的。
这一段日子以来,他拖着破败的残躯,负隅抵抗。
然而池家出事,池嫣眼睛失明,是将他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西宴脸色绷的很紧,他秉着一口呼吸,步伐像是灌了铅一般,又沉又重的走出了房间。
原本还坐在床上的池嫣,似乎听到了除她,王叔,医生之外第四个人的脚步声……
“王叔,还有谁在屋里吗?”
王叔回头看了一眼男人那如地狱阎罗般的身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了。”
池嫣心头像是浮了一层朦胧的雾,影影绰绰,总觉得有些不安,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了。
*
裴西宴站在一面镜子前 ,打量着镜中人,他很少那样认真的看着自己,审视自己。
最后,他的目光也落到了镜子里,他的那双眼睛上。
这一双眼,见过太多的肮脏和黑暗,他只希望,往后余生,她能用这一双眼睛替他去看一眼最美的风景,见最亮的光明。
他不知道在那面镜子前站了多久,直到最后,放在西裤口袋里嗡嗡震动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随后将电话接起,放在耳边。
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听着对方的声音。
“老板……”秦森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颤动,“你真的决定……做那场手术了吗?事情还没到非这不可的绝路,如果你看不见了,池小姐她遇到的危险不是会更大吗?”
尽管裴西宴现在的处境不算好,但他这一生有过太多次穷途末路依然逆风翻盘的能力。
他没必要……废掉自己这双眼的。
“不准医院给池小姐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的人,可能是老爷子,可能是荆祈,也有可能……是他们联手了,一起下的命令。”
他们不约而同的,死死地掐住了他的那一根软肋。
只因为,想逼迫手中的棋子,按照他们想要的轨迹走。
老爷子一直在逼裴西宴进入红三角市场,可裴西宴不是什么生意都想插上一脚,尤其是——沾毒。
秦森心直口快道:“一双眼角膜而已,一个能做眼角膜手术的医生而已,依照老板你的能力,怎么会找不到呢?哪怕就是取下我的也行,老板,你不能……”
“我知道了。”
没等秦森说完,裴西宴便将他的话打断。
*
他走出房间时,池嫣正从主卧里摸索着走出来。
“你在吗?”池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因为平时很少沟通,所以知不知道‘她’的名字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裴西宴没说话,朝她走了过去。
池嫣慢半拍的感受到‘她’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停顿了片刻,才郑重其事地与‘她’开口:“我过一段时间要做眼角膜的移植手术,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