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以诗开头,那便以诗相送吧。
纵使万般不舍,离别的日子还是来的很快。
周自言和林范集一起回去,途中还要记录一下水路上的情况,写成记录带回京城,便租了一辆客船。
周自言仗着自己现在身无长物,所以由林范集出钱。
周自言站在码头上,他在这个码头找到了新的开始,最后又从这个码头离开。
缘分真是奇妙。
宋卫风带着孩子们站在周自言身后。
宋豆丁最先掏出自己的小锦囊,挂到周自言腰部,“夫子,这里面是我写的各种好办法,你不能偷看啊,要在最想我们的时候打开。”
“夫子夫子,这是我的。”王小妞也把自己的锦囊挂上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周自言摊开手臂,不一会,腰上就挂了六个锦囊。
他摇头失笑,“你们拿我当葫芦串挂呢?”
“我们可是写了很久呢!”宋豆丁拍拍他们的小锦囊,“夫子,一定要在最想我们的时候打开哦。”
“那我要是不想你们怎么办?”周自言故意逗人,“京城那么繁华,说不定我去了就把你们忘记了。”
“才不会呢,夫子不是这样的人。”宋豆丁捂嘴笑,夫子就是在嘴硬,他早就看出来了。
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脑门,眼中确实有万般不舍。
宋卫风端着一个小木盒子,“周大哥,这个给你。”
“巧了。”周自言从自己的行李中也拿出一个小木盒,“我这儿也有一个。”
“你里面装的是……?”宋卫风没想到他和周大哥想到了一起去。
周自言:“你装的是什么,我装的就是什么。”
他和宋卫风总是能想到一起去。
宋卫风心中有了答案,紧紧抱着木盒子,黑瞳双目里满是盈盈秋光,“周大哥,一路平安,到了京城……定要记得写信回来。”
“我会的。”周自言回身又拿了一样东西出来,这次是一个小包袱,他手放在包袱上,轻轻摩擦,似乎十分眷恋,“这个……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如果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就不要留给我了。”宋卫风把包袱推回去,“我们又不是见不到。”
“它确实挺重要的。对以前的我来说。”周自言把包袱塞到宋卫风怀中,“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了。它没了还能再有,现在这个……丢了就找不到了。”
说着,故意冲宋卫风眨眨眼。
惹人脸红心跳。
“……”宋卫风果然不再推拒,收下这个小包袱。
船还未开,春六巷的诸位急忙跑到码头,送他们的周夫子一程。
“周夫子!去了京城也不要忘了我们啊!”
“周夫子,周夫子!”
“周夫子,这是家里自己腌的酱菜和腊肉,你带着不嘞!”
周自言虽然在这里只待了几年,可他给春六巷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孩子们能认识那么多字,都是托了周夫子的福。
虽然现在巷子里的小秀才们去了书院,不能再每天去巷子里上课,可他们不会忘记最开始,是谁让大家都能认字的。
不过周自言就是那一阵春风,悄悄来过,又悄悄离开。
春风自有春风的路程,谁都留不住。
街坊们实在太热情,周自言一趟趟,原本的行李又增加了许多。
阿穗忙不迭地整理进船舱。
文秀拿着一个浅色包袱走过来,“阿穗姑娘,我没什么别的本事,这是我缝制的两身衣裳,你若不嫌弃,就拿去吧。”
“路途遥远,多加小心。”
“多谢。”阿穗接过文秀的包袱,并未当着文秀的面打开。
反倒是文秀自己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的衣裳,针脚细密,绣工卓越,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用的还是里外绣。
这样的针法比不了双面绣,但也极为考验绣娘基本功。
绣出来的东西,不管里外都是好看的花样,不会让人的衣裳只能看外不能看里。
这样两身衣裳,文秀一定做了许久。
阿穗心中感念,把文秀的心意抱在怀中,轻轻与文秀拥抱,“文秀姑娘,保重。”
其他人或许还能通过科考去京城团聚。
可她与文秀,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此生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文秀也知道自己和阿穗今日一别,可能此生不会再见,所以重重拥抱这位京城来的阿穗姑娘。
虽然不能携手相伴下去,但文秀早年磨难,历经多次转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聚散,本就无常。
她能和阿穗姑娘有缘分相处过这些时日,足够了。
船哨声响了三下,再有不舍也要彻底放下。
周自言最后抱住宋卫风,当着所有人的面抚住他的头,沉声道:“要来京城找我……你若是不来,那就别怪我来寻你。到那时,你就再也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