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关系不错的叶朗,便成了书院学子和春六巷之间的桥梁,每天奔来跑去,像信鸽一样传话。
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
书院学子平时还要在书院上课,但只要到了休沐日,不管书院有多远,都会跑到春六巷,来听几位小秀才讲课。
虽然他们年纪是比这些小秀才大,可人家有功名啊!
他们就算有年纪又怎么样?他们没有功名啊!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本着‘考秀才’这个朴素的愿望,这些书院学子全都压下心中的别扭感,抱着书来蹭课,上小班。
这下,宋豆丁他们的压力更大了。
因为这些人时常会带书院的题目来找他们做,也会把他们说过的话带回书院去。
久而久之,宋豆丁他们与各大书院的夫子们也有了交流,实在是……太为难他们几个孩子了。
可周夫子不在,他们作为周夫子的学生,不能退缩。
既然别人都找到家门口了,他们也要撑起场面,不让别人看轻。
几个孩子互相加油鼓劲,一人一天,愣是真的撑起来了。
所以,等周自言和宋卫风回到春六巷时,春六巷俨然已经变成另一家民间小书院。
午后日头渐小时,巷子里的街坊们就会搬着自家板凳出来,做工,聊天。
顺便听空地上的小课堂,哪怕听不懂,听在耳中也心里舒坦。
宋豆丁他们吃过午饭,嘴巴一抹,便夹着笔墨纸砚来到巷子空地里,把书一摊,架起小夫子的范儿,接着讲昨天剩下的内容。
而底下,则不规矩地坐了许多人。
有穿着开裆裤,还在吃手手的小娃娃;有带着围帽,身穿罗裙的姑娘,也有束起长发,不施粉黛的女学生;女学生旁边,坐着几个凑在一起翻阅书籍的哥儿学子,面上似乎带了许多忧愁,好像没听懂。
在他们身后,似乎更为年长一些的读书郎,或坐,或站,手上皆握着一卷书,时不时拿笔记一下。
整个地方鸦雀无声,唯有台上讲课的小夫子声,与穿林打叶之声相和。
台下有人举手,朗声道:“宋小秀才,我这儿还有一道题,是课上夫子留下的策论题。”
“书院之设,其旨有三,所以陶其章,人材与兴实。可咱们现在的书院,并不能全部兼顾,那么这种情形下,三者孰为最急策?”
“这个……”宋豆丁一下被问住了,这道题,周夫子也没讲过呀!
宋豆丁朝台下扔去求救的目光,可其他小孩也不懂呀!
几个孩子欲哭无泪,他们还只是孩子,这些人竟然直接把书院夫子的策论题拿出来问,是否太看得起他们了?!
周夫子你在哪呀!快回来救徒弟!
台下众人听完题目,皆开始细细思索,想到难处,还会与身旁不认识的同窗共同商讨。
管他是哪个书院的,管他是否读书人,此刻只要有自己的想法,便能拿出来讲一讲。
不过他们还是更想知道台上那几个小秀才会有什么见解。
周自言等人在旁边听了好一会,林范集背手站立,一边点头一边思索,“这三样,似乎平分秋色……这道题有点意思。”
“林老先生,台上那几个孩子,都是周大哥的学生。”宋卫风小声道。
“哦?原来就是他们?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是吗?”林范集再看那几个小夫子,眼中满是欣慰之意,“不错,不错啊,孩童之龄已有他师之姿,周小子总算做了一件人事。”
宋卫风双手揣袖,不解道:“林老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还太小呢。”
其他人一听宋豆丁他们的年纪,都会觉得秀才功名是在开玩笑。
怎么林老先生就信了呢?
林范集笑了一下,“奇才之所以是奇才,那便是不同寻常人一样。所以偶尔做出一点不一样的事情,不是很好理解么?”
“……林老先生,其实您也很欣赏周大哥吧。”宋卫风现在和林范集亲近许多,也敢开玩笑了。
林范集摆摆手,“欣赏谈不上,还是比较厌烦的。
“哼,当心我这几个小朋友把你那些徒弟都比下去。”周自言放下自己手里的行李,缓步走过去,帮宋豆丁解围,“天下国家不可胜数,存亡不一,择至大事,必须度其本质、以为急。三者不可偏废。”
宋豆丁看到周自言,立马扑过去,熟练地抱住腿,“夫子,你回来啦!”
“回来了。”周自言这次回来的时候没有提前告诉家中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哪一天抵达马鸣沟。
今次解元就在面前,台下所有读书人齐齐站起来,拱手作揖,同声道:“周解元。”
“无需如此,无需如此。”周自言让大家都坐下,拍拍宋豆丁的脑瓜,“不过一月多不见,你们就成为小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