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端坐在电动轮椅上,眼神复杂,嘴巴仍然不饶人:“说了你俩能治得好?”
郑院长和刘主任仿佛毫无征兆挨了一刀, 闭眼的同时还身形一晃,那把无形的刀子还在无形的伤口上搅来搅去, 疼得浑身发抖。
郑院长双手插进口袋,拳头捏得很紧,紧到指甲掐着手掌心的肉,很疼却也只是疼;刘主任一脚踹翻了天台边缘的纸箱,没想到箱子里有重物,脚趾疼得钻心。
金老一字一顿:“我住进老年病房前就查过所有的资料,肌萎缩侧索硬化症,有明显的遗传性,传给儿子的机会很大,俗称渐冻症,嗯,我是发展很缓慢的那种类型。”
“一年多了,除了容易摔倒,坐了电动轮椅,没有其他什么问题。”
郑院长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金老还有个儿子在国外,这可怎么办?
刘秋江不假思索地问:“有没有通知你儿子去检查?国外能不能预防或者延缓发作?”
金老摆了摆手:“不用了,他没有这个烦恼。”
郑院长和刘秋江互相看了一眼,这怎么可能?!
金老的嘴唇和指尖都在颤抖:“两年前,他和同学参加音乐节遇上了枪击事件……当时我和老伴都过不了这个坎。”
郑院长和刘秋江两人瞬间红了眼圈。
金老的神情又变得坦然:“一年前老伴走了我查出这个病,现在看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挺好。”
没人回答,也没人询问。
金老恶声恶气地瞪着他俩:“你们敢露出半点怜悯的眼神试试?”
山风吹过天台,带来淡雅的花香,翻倒的纸箱边轻轻拍打砖石,一只白脸山雀忽然飞停在金老的肩头,翘着长长的黑色尾羽,叽叽喳地叫。
金老兴致勃勃地望着山雀,还是不饶人:“喂,刘一刀,你很闲啊?还不快点去看病人?”
刘秋江暴躁地跺了两下脚,转身就走,走出去五步又折回来:“你给老子等着。”
“干嘛?你还想教训病人?!”
“晚上找你下棋!”说完,刘秋江像阵风一样刮走了。
郑院长的眉头皱出三个褶,却还是郁闷得觉得透不过气。
金老一脸无所谓,肩头的山雀忽然飞走,很快消失在树林里,大概飞去了山下的农田。
谁也不说话,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郑院长看了一眼被强行绑住的运动手环,晃动手腕时屏幕亮了,心跳143,立刻调整呼吸,努力恢复平静。
金老望着山下隐约可见的农田,没事人似的问:“老郑,你说,之前带下山的种子,司农寺有没有好好种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长出来?”
郑院长看着直叹气:“哎,你能不能操心一下自己?”
金老特别坦然:“老郑,你是了解我的,从小到大我就心高气傲,特别好面子。”
“所以,哪天早晨我没法靠双手撑起来,麻烦你给我个痛快,别让我当活死人,结束后就把能用的拆了,我当了一辈子老师,死了也要当大体老师。”
“这是我的遗言,手写的在床头柜抽屉里。”
金老说完,操纵着电动轮椅离开天台。
郑院长的左脚迈出又退后,反复了三次,才在电梯关门前走进去。
金老向右抬头,仰望郑院长:“老郑,穿越以后我每一天都很高兴,就算是根老柴火,我也是很亮的一根老柴火。”
“嗯,”郑院长点头,“你是最亮的。”
“那是当然,”金老非常自信,“你说,等供油恢复了,我是不是也能去国都城外的农田里看看?”
郑院长和金老的视线同时集中在电动轮椅上。
金老改变主意:“我可以在官道边上看。”
“行!”郑院长回答得很干脆,“机会有的是。”
他俩走到急诊大厅,就看到保安老李送来一封书信:“郑院长,外面来了一拨人,自称是司农寺的官员,这是拜贴。”$1??
郑院长满头问号:“司农寺?”
金老呵呵一笑:“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刚说到农田,司农寺官员就上山了。”说完,接过拜贴拆开看起来。
原来,贵女产妇们连吃了一个月的订制营养餐,下山回家后哪儿都不适应,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冲淋房这些就算了,连大郢的吃食都很不习惯。
没办法,大郢的吃食,就是那么单一,蔬菜水果品类就是那么少。
贵女的阿娘们都是贵妇,如果她们没上过山就难以想象,偏偏她们都亲身经历过。
于是,贵妇们就想着,能不能多送些米面粮油上山,换点飞来医馆的食材回来。
她们家中有不少亲戚都在官场,听说贵女们回到国都城,免不了登门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