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期望皆成空,只余满心惶然。
再看她如今这副模样,与落水狗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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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于监舍门前焦急地等候,黑咕隆咚的雨夜,远远的,只见两团朦胧的火光上下浮动,恍若鬼火一般,看得他心口一紧。
闭了闭眼睛,复睁开,见到那抹熟悉的官袍,一双眼睛登时瞪得浑圆:“师父……师父回来了!”
陆生掀开油纸伞,一双眼自伞沿下看过来,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临到跟前,福临方看清了陆生身旁那人的模样,也跟着笑开了花,顾不得下雨,扔了伞便向她行礼:“福临见过娴小主,小主安。”
“行了行了,快将伞捡起来。”陆娴抬手虚扶了一把,冲福临身后扬了扬下巴,“外头雨太大,都进屋再说。”
福临连连称好,捡起伞罩在头顶,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咦”了声:“师父,姜姐姐呢?她没和你一道回来么?”
闻言,陆生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福临:“她来过了?”
见人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福临心中再无忌惮,理所当然道:“姜姐姐担心你,听说你被叫去了司礼监,便急忙走了。”
见师父一张脸冷了下来,福临不由得呼吸一窒,后知后觉道:“师父竟没有见着姜姐姐么……”
说到最后,声音愈发微弱起来。
陆娴立于一旁,见这两人神色异常,心中约莫有了数,退至随行宫女的伞下,抬手在陆生肩上轻轻拍了拍,道:“去吧,别叫人久等了。”
陆生眉头紧锁。
雨下得这般大,也不知那傻宫女晓不晓得躲雨。心中担忧,顾不得其他,吩咐福临道:“你护送娴美人回宫。”
又向陆娴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外疾步离去。
湿冷的空气灌入胸腔,脚步却未有半刻停歇,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陆生终于回了司礼监,但见门前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寻不得。
将司礼监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心底愈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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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
姜离却好似毫无感知一般,垂着头,于高耸的宫墙旁踽踽独行。此时若有个不知情的人见了她,怕会毫不疑心见了女鬼。
还是个怨气冲天的水鬼。
雨水冲刷而下,一切都乱糟糟的,唯有方才所见之景,于脑中挥之不去,愈发清晰。
良久,小宫女长长地叹了口气,扬起头,盛接着滂沱的雨水。
循着记忆,终于摸回了长春宫。
甫一进门,坐于桌前的雪竹忙迎上前来,见她浑身湿透,拉住她便劈头盖脸道:“怎么淋成这副模样?你傻呀,不知躲雨的?”
这声音急切,却饱含关切之意,姜离心中一暖,扯开嘴角轻笑道:“先别说我了,好冷,容我先换身衣裳。”
她还知道冷的,看来还不是完全失了神智。
见状,雪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目送着人转身去了柜子前。
将身上浸透雨水的裙衫件件脱下,直到周身光条条的,那股彻骨的寒意冻得姜离打了个哆嗦,侧过头看向自己的肩头,目光于那处豌豆大的暗红伤疤上停留片刻,眼底泛起一丝苦涩。
总归是她先招惹的,如今这副模样也怨不着别人。
算是她活该。
第53章 登徒子
◎不敢看他的眼睛◎
雨过天晴, 碧蓝如洗的天空一丝云朵也瞧不见。
姜离在院中清扫着满地的落叶与积水,面颊因劳作而微微泛红。
心中不由得庆幸,亏得昨夜喝了滚滚的姜汤,逼出一身汗, 这才避免寒气入体。
如若不然, 再来一场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她怕是承受不起。
意料之中, 福临一早便上了门, 见她安然地立于院中,登时松了口气,将昨夜的见闻与之说了一通, 听得后者面不改色。
待他说完, 姜离点头应道:“知晓了, 我昨个儿见雨大便先回了,叫你师父无需挂心,我好得很。”
福临乐呵呵地点头应下,正要说些什么, 忽见姜姐姐已转过身,向院子深处走去, 忙唤道:“姐姐, 师父他本想着亲自来的,可被司礼监绊住了脚, 一时抽不开身。”
见她无动于衷,小太监眸光微动,补充道:“姐姐放心, 师父得空了定来看你。”
姜离垂眸盯着被泥污沾湿的鞋尖, 闻言轻叹了声:“那么麻烦作甚, 叫他忙自个儿的事,别在我这处浪费时间。”
说罢,便低头忙活起来。
福临挠了挠头,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明白反常在哪儿。
罢了,许是他的错觉亦未可知。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小太监方与之辞别,转身出了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