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姜离便利索地起身,将被褥叠得整齐,由将自己仔细洗漱打扮一番后,方开门踏出屋子。
经昨夜那一事,她并未睡得踏实,脑中思绪万千,翻来覆去了一夜,终是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陆生他吃了酒,意识不清,那些唐突之举并非有意而为之,她大可不必与其计较,何况……
当年胡管事落井一事竟叫他阴差阳错地诉之于口,这倒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来当初她竟真的误会了陆生。
愧疚多于羞赧,一颗心倒也不再像昨夜好似有甚心疾那般,逐渐冷静了下来。
方踏过低矮的门槛,便听见隔壁屋子有了动静,姜离周身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惴惴不安地立于自个儿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迟疑间,一道人影已从门后走了出来。
合上朱门,陆生转过身,还未抬脚,便撞上姜离的目光。
他今日穿了身云山蓝色长袍,更衬得他身长玉立,面如冠玉,许是昨夜吃了酒的缘故,眼尾曳着淡淡的红,却比旁天要更显勾人了。
乍然见了面,姜离心头猛地一跳,几乎不带半分思索,回身便跑,顺带着掩上了房门。
但听“砰”的一声,便见房门扑簌簌落下木屑来。
陆生不明所以,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正欲敲门,不料朱门忽开,门后的姑娘一双杏眼正怯怯地看着他,嗫嚅道:“我……我并没有躲你,你不要误会。”
陆生不由得眉尾上挑:“误会什么?”
姜离抠着木门,鼓足了勇气盯着面前之人,一颗心愈跳愈快。
这颗心莫不是真病了不成?如若不然,怎的震得她如此难受?
“自然是先前答应过你的事了。”她嘴硬道:“你先前赠我药膏,同我说的话可忘记了?”
且不说她这一行径是否有恶人先告状之嫌,单论对他换了个称呼,直呼“你”一事,便足以令陆生心头一跳。
再观其态度,好似与先前冷漠的模样截然不同了。
心情莫名松快许多,陆生点头,淡淡应道:“自然是记得的。”
言罢,他话音陡转:“那你方才之举又是在做甚,为何见了我就跑?”
姜离骤然瞪圆了双眼,舌头好似打了结:“我,我……我就是,也许……忽然有些口渴,想回屋喝一口茶……”
这倒也是个理由。
只是……
陆生垂下眼睫,轻声接了句:“听福临说,你将屋里的茶壶拿给了我。”
姜离倏地闭上了嘴巴,渐渐涨红了脸。
陆生继续道:“也不知你要如何喝上这口茶。”
他今日的话怎的恁多,莫不是还未醒酒不成?偏偏有理有据,叫她无从开口辩驳,只能硬生生受着。
定定地盯着他不断张阖的唇瓣,直到耳畔已无人声,姜离才陡然惊醒。
“昨夜……”陆生顿了顿,继续道。
姜离却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向后退了一步,目光慌乱地落向别处。
怎的又提到昨夜了!
“福临同我说,昨夜你来过我的房中。”陆生垂眉敛目,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我醉酒后不大记事,也不知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他不记得了……他竟不记得了!
姜离眼睛一亮,忽觉血液重回四肢百骸,整个人好似重新活了过来,比之前精神百倍。
忆起昨夜落在脖颈处灼热的呼吸,以及那丝丝缕缕的痒意,她强撑着扯起嘴角,冲陆生连连摇头:“没有,一点都不麻烦。”
其坦诚得几乎直起了腰杆。
陆生只静静地瞧着她,俄尔,唇角微微弯起,笑道:“那就好。”
世人大抵不愿直面窘迫,是以,与陆生辞别后,姜离便风风火火地去了趟长春宫。
得益于陆生出手相助,宫人一日进出三趟,将阮小主的寝宫里外打扫得亮堂堂的,连处灰尘都没有。
再移步至一旁的耳房,只见屋瓦被修补得严丝合缝,看着甚为稳当,甚至屋里的床板都被人重新打了一副,原先的已叫人换了。
细致到这番细枝末节的地步,想来也只有陆生这般心细如发的人才能照顾得到。
思及此,心中顿时如六月暖阳,连带着眼中都蓄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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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儿心情这么好呀?”
“脸都快笑开花了。”
一阵嬉笑声将姜离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眼下已日上中天,饭堂里人头攒动。姜离正坐于桌前用晌食,听人唤她,转过头去寻。
目光落向一旁成群结队的小宫女,这才惊觉自己会错了意。
人家闹着玩儿呢,与她并无半分关系。
将头扭回来,专心用饭,那小姑娘的打趣声又落入耳中。
“你近来总爱笑,吃个饭也笑,喝个水也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说与姐妹们听听呗,我们正好也想乐呵乐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