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住她的手指◎
天青色的瓷瓶在烛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目光自瓶口处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滑过, 复上移,落在年轻宦官的脸上。
灯烛摇晃着将微弱的暖黄撒向他的面颊。
只见一双微微上挑的眼,恍似淬着金秋暖阳,生出无尽的柔和来。
姜离只觉得喉咙处阵阵发紧。
一股热意悄悄窜上耳梢, 灼得耳尖发烫。
“记下了么?”
平静无波的声音落入耳中, 唤回她几分清明。
仓惶地移开视线, 姜离垂首死死盯着那瓷瓶, 好似陆生拿给她的不是什么药膏, 而是块金锭子。
只见她伸出食指,惊诧地指向自己:“竟是给我的么?”
一句话,愣是冒出了三分傻气。
陆生静了一瞬, 轻点着头, 顺着她的话道:“是, 给你的。”
姜离这才受宠若惊似地伸出双手,自陆生手里接过瓶子:“谢秉笔赐药。”
说罢,抬眼看向陆生:“秉笔待我这么好,倒叫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陆生只静静地瞧着她, 眼中无甚旁的情绪:“你别总想着躲我便好。”
竟叫他看出来了。
姜离呼吸陡然一窒。
扪心自问,她并非是有意抗拒陆生的关心, 只是无法理所应当地收下他的馈赠。
她于陆生, 仍有亏欠。
静峙片刻,她垂下眼睫, 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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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生辞别,姜离一个人回了房。
端坐于床铺上, 闻着空气中甘甜的盘香气味, 心潮渐渐平复。
过了半晌, 她低下头,展开手心,露出其中已被捂得温热的瓷瓶。
思索片刻,姜离起身从柜中取出银匙,回到床前坐下。
旋开瓶口,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鼻而来。
姜离撩起袖口,挖出一块莹白的药膏涂抹于手腕。
丝丝缕缕的凉意自皮肤上荡开,纾解了些许不适的痒意。
将药瓶拧紧,妥帖地收在枕旁,姜离这才拉过被子,安心睡下。
须臾,她骤然睁开双眼。
坏了,方才好端端的机会就摆在跟前,她却又忘了说正事。
心中懊恼,将被子拉高,盖过头顶,姜离闷闷的声音自被下传来。
“笨死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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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二人离得近,总有机会可以将两年前那事说开,可接连几日,姜离都没能见着陆生。
中间福临来了几次,询问着房里缺不缺东西,又送了些吃食,便匆匆离去。
想来这段时间的司礼监应是极忙,哪怕是天黑后,也不见隔壁的值房点灯。
是以,陆生有没有回来休息她也无从得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倒是相安无事。
姜离去了趟长春宫。
见院子里的杂草已被拔了个干净,屋顶也修得差不多,想来用不了几日便可搬回来住了。
出了院子,回身正欲锁门,余光忽然瞥见一抹水绿色身影往这边匆匆而来。
姜离松开手,转头看去。
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浑圆。
“月娥!”
对面那人亦是惊喜不已,提起裙摆便向她跑来,口中唤道:“姜妮子!”
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当初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甫一见面,月娥便展开手臂,与姜离抱了个满怀。
两个姑娘激动地抱在一处,几乎喜得跳脚。
刚松开,月娥便拉住姜离,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这才笑着道:“你是不知道,我都来了几回了,可算是等着你了!”
姜离亦笑着回道:“好月娥,许久不见,你长高了,变得更漂亮了。”
二人拉着寒暄了一会儿,姜离方问道:“你如今在何处当值,今日可告假了?”
月娥笑得眉眼弯弯:“我如今已不侍奉主子了。”
闻言,姜离不由得惊异地“咦”了声。
只听月娥道:“我如今在尚服局,跟着宫官当学徒。”
原是如此。她的女红一向出色,想来去了尚服局定能发展得更好。
姜离点点头,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见你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又聊了会儿前尘往事,两个宫女忘了时间,眼看着天色将暗,月娥忽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自袖中摸出一面做工精巧的铜镜,递与姜离。
“早就想着送给你了。”
姜离正要摆手拒绝,右手便被拉过,那面铜镜被强硬地塞入手中。
“我们姐妹相识一场,可不许跟我客气。”
见她的态度如此硬气,姜离无法,只好笑着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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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暖意融融地回了房,拿起月娥送给她的小面镜子,姜离对着自己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