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地用完了这顿饭。
许是太过于斯文,倒显得临桌格外吵闹。姜离忍不住放下筷子,侧过头去。
只见隔壁桌的四个人正喝着酒,划着拳,不……好像不是在划拳。
其中一人紧紧攥着拳头,对面那两人的眼睛快黏在拳头上,嘴上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圆的”、“铜制”,这可不是划拳的玩法。
“是射覆。”陆生轻声道。
姜离陡然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对面的人,不解道:“射覆是什么?”
“射乃猜测之意,覆即为覆盖。”陆生垂下手去,借桌面遮挡,在腰间摸索了一阵,继而握手成拳,抵于桌面,“你且推测出我手中之物的形状和质地,乃至实物为甚。”
竟是这么个游戏么?
姜离挑眉,不由得被他的举动挑起了好胜心。
思及他方才的举措,略一思索,姜离便脱口而出:“银锭子!”
陆生:“……”
指节缓缓松开,只听“咯哒”一声,一块碎银自他手中落下。
“果真叫我猜对了!”
陆生抬眼看向一脸欣喜的小姑娘,无奈道:“你也可以理解为猜东西游戏。”
“再来再来。”她近乎两眼放光地催促道。
许是对他太过了解,能带出宫的无非是那几样,猜来猜去,倒十分容易。
“金的?”
陆生摇头。
“圆的?”
陆生仍摇头。
“……”
终于碰上个硬茬,姜离眉头微蹙,将陆生身上的物什都说了一遍,却见他拳头依旧紧握,没有丝毫松动。
兀自坚持了一会儿,她方泄了气一般,举手作投降状:“我认输了,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总不会是空的罢?”
那只拳头往前递来,在眼皮子底下展开,露出底下细长的物件。
青铜制的,顶端是梅花形状,尾部微微勾起。
竟然是……
“钥匙?”姜离歪了歪脑袋,抬眼看向陆生,“这是什么门上的钥匙?”
陆生并不急着回答,将那把钥匙放在桌面上,往前推了一推,这才掀眼看了过来:“这是家的钥匙。”
临了,在她愈显困惑的目光中,轻声补充道:“我们的家。”
第70章 早有预谋
◎日子越长,野心越大◎
姜离愣怔了一瞬。
继而, 心头止不住地发颤,她垂眼看向那把钥匙,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家……”
这个词汇似乎距离她太过遥远了。
远到令她有些陌生。
脑海中倏地闪过前世零碎的画面。
种满冬青的篱笆院,与她相依为命的外婆坐在脚凳上择菜, 一只大黄狗匍匐于水泥地面上, 半敛着眼睛晒着太阳, 而年幼的她则顶着一脑门的汗, 举着脸盆捉蝴蝶。
暑气蒸腾, 蝉鸣不歇。
那是她对“家”的唯一印象。
而在这书中世界潦草过了三年有余,她还从未认真思考过在何处安身立命的问题。
是以,当看见陆生的举止时,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 而是茫然。
以至于她问出了一个蠢问题。
“你, 你受贿了?”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眼中满是担忧。
好端端的,他在宫外哪来的房子?莫不是别人求他办事,对他攀附巴结, 送他的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疑惑, 俄尔, 恍若被她气笑了般,陆生一字一句, 缓缓道:“我有拿俸禄的。”
哦——原是如此。
不是受贿便好。
姜离长舒一口气,方正视起这件事来。
“你今日带我出宫,便是为了这事么?”她拿起桌案上的钥匙, 凑到眼前细细打量, 只觉匙身被打磨得光滑, 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不全是。”陆生端起手边的茶盏,送至唇边,啜饮一口,掀眼看去。
见小宫女将那钥匙翻来覆去,百看不厌的模样,心里好似生出了一只小手,抓挠得他酥酥痒痒,颇为难耐,再开口,便觉喉咙有些发紧:“想着你爱热闹,便带你出来了,房子的事本想日后说与你听,又怕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安置下来的好。”
说到“夜长梦多”时,他不由得想起二人早上的那番对话,若真像姜离口中说的那样,自己会在冬节夜宴上遇刺,生死难料,不如趁一切还未发生时,将钥匙交由她。
如此这般,也算是给她一份交代了。
只是这话他是万万不能说与她听的。
“看不出来啊,陆生。”小姑娘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离开钥匙,落在他的脸上,笑道:“方才在街上我便觉得奇怪,你今日为何这般主动,原来是早有预谋。”
陆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便听她自顾自说道:“你竟这么急,是想同我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