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两人正聊着天, 许是说到了兴头上,发出几声极轻的笑声来。
嗅了两口安息香,姜离踱步上前, 将茶盘上的两盏碧螺春取下, 轻轻放在小桌上。
“小主, 娴美人,吃茶。”
茶盏与木桌轻磕,发出一声脆响。
滚滚茶香自杯盖下逸出,叫屋里的风一带,窜进鼻子里,沁人心脾。
陆娴的目光自身侧的茶盏上点过,落在正欲却步后退的小宫女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唤道:“你就是那日送点心来的小宫女罢,留下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叫人点了名,脚步陡然一滞,小宫女没忍住,抬起头来,与那软榻之上的美人打了个照面。
此时屋内光线充足,姜离终是将陆娴看了个清楚。
与陆生一母同胞的姊妹,同样的高鼻深目,出奇的美艳,打眼看去,便很难移开目光。
只一瞬间的出神,姜离忙垂下头去,隐与袖下的手指微蜷,掐了把大腿侧的软肉,逼着自己清醒,应声道:“小主有何吩咐?”
阮箬昭在旁打岔道:“怎么了?可是我屋里的丫头冲撞了你不成,要留下她问罪?”
不怪她如此发问。
早先便听雪竹提起过这丫头在咸福宫的反常举动,唯恐惹娴美人不快,一颗心也高高提起,替这孩子捏了把汗。
不料,话音刚落,陆娴便“噗嗤”笑道:“阮姐姐是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哪能为难一个小姑娘?”
说罢,抬眼看向姜离,缓缓道:“我瞧这孩子面善,打心眼里喜欢,便想留下她来陪我多说几句话。”
原是如此。
姜离与阮箬昭齐齐松了一口气,前者弯下膝盖,冲对方行了一福:“承蒙小主厚爱,奴婢受宠若惊。”
她当真是受宠若惊,甚至于一头雾水。
若是认真算起来,她与陆娴总共不过见了三面,前两面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第三面便是今日这面,对方便称喜欢自己喜欢得紧。
真是怪哉。
总不能是……陆生的原因罢?
想到这一层原因,姜离不由得有些汗流浃背,连着看向陆娴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那日的栗子糕实在是美味,我馋了许久,便命宫里的厨子做了一份,可味道却始终比不上你做的。”陆娴说得认真,听得在场的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姜离率先反应过来,应声道:“小主喜欢,便是奴婢的福分,正好小厨房里还剩下些许栗子,奴婢明日便赶制一份出来,给小主您送去。”
“不急不急,我腹中的馋虫近来还算安分,并不急于一时,你且有空了再说。”陆娴失笑,“不承想我一句话便给你增添了许多麻烦,当真是对不住。”
哪有主子给奴才道歉的道理?姜离听罢膝盖又是一软,险些给陆娴跪下去:“小主折煞奴婢了。”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一个赛一个的客套,阮箬昭不由得心中纳罕,暗自有了猜想:娴美人不会是想从她手中讨人罢?
关系好的妃嫔间送宫人当情分并不是甚稀罕事,姜妮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可模样讨人喜欢,还做的一手好点心,叫陆娴看上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姜妮子与她主仆情深,难分难舍,她怎能轻易割爱?
“小姑娘生得水灵,还做得一手好点心,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陆娴笑意融融,意有所指。
阮箬昭听罢,在心中冷笑。
呵,果真一字不差,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是以,无视了陆娴话里的后两个字,她便挺身坐直,唇角挤出笑意:“妮子年纪尚小,只能先便宜了我。”
言外之意,讨人的事想都不要想,没门儿。
似是没能想到她暗示得如此明显,陆娴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目光在姜妮子与阮嫔之间来回逡巡了一番,方妥协道:“阮姐姐说得是。”
目睹两位小主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似乎将话题聊岔了,姜离只能在旁讪讪陪笑,实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番闲聊,茶汤渐凉,阳光经朱门移至雕花长窗,透过绡纱投进淡淡的灰影,窗格的影子落在二人的肩头,姜离悄悄抬眼,便见陆娴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后者眉眼弯弯,又扭过头去,对着阮箬昭笑道:“今日多有叨扰,我就先回了。”
“时候还早,就回了?”阮箬昭转过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只见日头正盛,又看了眼屋里的漏壶,“才未时一刻。”
陆娴笑意不减:“只是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做,姐姐若是舍不得我,我明日再来便是。”
阮箬昭不是个爱勉强的人,与陆娴相处的这些时日,知晓她待人真诚,说有事,定作不得假,是以,松口道:“你快去忙罢,与我整天黏黏糊糊的倒是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