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枕边摸了摸,抓住一块布帛, 姜离撑着床悄悄坐起身, 借着青纱帐遮挡, 抻直了布帛在胸前缠绕紧实。
见那处平整下去, 她方松了口气, 穿戴整齐后翻身下了床。
扮作太监并不是什么难事,见得多了,自是手到拈来。
因其与普通男子有细微的不同, 是以, 并不需费心地粘上胡须, 亦不需她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只一样需格外注意。
那便是束胸。
用布帛紧紧缠绕几圈,再套上衣衫,方看不出女子的特征。
许是裹得太紧, 压得太实,以致血液不通的缘故, 昨夜睡觉时她便觉呼吸不畅, 不得已,只好趁着夜色悄悄将其解开。
所幸陆生睡得沉, 并未将其惊醒。
脚刚落地,目光自光秃秃的地面扫过,姜离微微一怔。
陆生醒得比她还早些, 竟连铺盖都收了。
愣神中, 房门忽被推开, 一道黑影走了进来。那人并未掌灯,只凭借熟悉的剪影,姜离便认出了来人。
“陆生?”
方晨起,嗓音还带着未清醒的软意,落入耳中,竟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只见那黑影一顿,向这边看来,似是在确认些什么,半晌后,“嗯”了声,踱着步子向桌边走去。
“在宫里早起惯了,这会儿还不适应。”水壶与桌面轻磕,发出一声闷响,陆生继续道:“我打了些热水,你先将就着洗漱一番罢。”
他的声音亦淡淡的,透着些沙哑。
想着他打了一夜的地铺,许是睡得不舒服,姜离心中担忧,走上前去,问道:“你昨夜睡得还好么?”
屋里暗,摆设又拥挤,行走间难免磕碰,是以,只听“嘎吱”一声,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根酸软、头皮发麻的响动。
姜离弯下腰,唇间溢出短促的“嘶”声。
见状,陆生忙走上前来,扶着人在榫条凳上坐下:“怎的这般慌忙,可有碰着哪里了?”
不过是撞了脚趾头罢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喊疼的?姜离抿唇憋着不出声,只摇了摇头。
见她这副模样,陆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来点灯。”
取来火绒,将灯芯点亮,屋里霎时明亮许多,迎着光线,陆生抬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姜离,只见后者眼尾曳着淡淡的红。
想来真是碰疼了。
心知她要面子,陆生也不勉强,只提起桌案上的水壶,转身往铜盆中倒去,待对方缓过来,方继续道:“我昨夜睡得早,夜里倒也安稳,并没有想的那么冷。”
天不亮就起身,能睡得舒服就怪了。
姜离自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心中愧意更甚,站起身便从陆生手中接过手巾,放在热水里浸湿,拧干后递给他:“此行本就多受你照顾,如今还要叫你伺候,那我的脸皮也太厚了些。”
被塞了一手的湿热手巾,陆生神色微凝,垂眼看向睡意未褪的姜离,默了良久,轻声道:“怕吵着你,我已在外面洗漱过了。”
姜离:“……”
陆生的言下之意,这是专门给她打的热水?
见小姑娘一脸呆滞的模样,陆生唇角弯了弯,拉过她的手将手巾还了回去:“快擦把脸,清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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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拾掇后,姜离随陆生一同出门用饭。
因此行人数众多,驿站不能一一照顾到,是以,在空旷的天井内设了座食棚,供应些米粥面饭之类,虽比不上宫里的膳堂,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食棚所占面积不大,只置了五六张桌子,供宫人和侍卫用饭,而庆文帝和随行的几位王爷、皇子们,则由专门的内侍伺候,自是不需像他们一样冒着寒风在外头吃饭。
晨间寒冷,说话间,口中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
在摇晃打转的灯笼旁用了些清粥和包子,姜离方觉四肢暖和起来,再抬眼,便见东方翻起了鱼肚白。
草草用过早饭,车夫便去马棚给马匹喂草料,待休整一番,方给辕马套上拉头。
马蹄趵趵,带着车轮在地上滚过,掀起大片尘土,其响动惊得山中野狗狂吠不止。
旭日东升,经过了一夜的休息,马队终于重新启程了。
姜离初时觉得新奇,偶尔会掀开车帘偷偷向外看去,看着一路向后撤退的风景,心生向往。
可皇家规矩森严,抵达目的地之前,并不会纵容手下的人停驻玩耍,是以,看了整日枯黄凋敝的枯叶,姜离灰溜溜地收回视线,坐回车中。
“要看书么?”陆生在一旁轻声道。
意兴阑珊的小姑娘以手托腮,目光扫过陆生手中厚重的书册,默了一瞬,点头道:“看。”
在娱乐设施相对匮乏的年代,没有什么比看书更能消遣时间的活动了,更何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