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
尤枝枝使出浑身气力重重点了两下,下颌力气一松,她险些趴倒在地。
抬起头时,东方溯便没了动静,他已经敛下眼睑假寐。
脱了玄色大麾的他,内里穿了一身湖水色锦袄,腰间简简单单系了一枚青玉环佩,头顶上也束了白玉冠,身形愈发瘦削修长,眉间若有淡淡疲惫,
这副清新淡雅的装束称得人如同轻云岫般,一片皎玉华光掩去了冷冽气质,很有欺骗性。
难不成她猜错了?
东方溯难不成不是重生的?那些话只是他一贯的做派罢了??
他太敏感了吗?
无论怎样,如今昙花他们押在他手里,左右她走不了,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再如法炮制毒杀他一次。
想通后,顿感危机皆解除的尤枝枝反倒变得殷勤起来,
“大人您抬脚,我把锦被叠起来,只留下褥子您垫脚舒服些。”
“大人,这个茶盏我们没用过,我为您斟杯茶,马车里简陋,大人多担待着点。”
“大人您是不是累了,这个包袱软和,里面全是我的贴身衣物……咳咳,我的衣衫,大人垫在头上,会舒服些。要不,您靠在我的肩膀上……”
东方溯懒懒地掀起眼睑,咽下潭底一抹躁意,薄唇轻启,
“闭嘴,聒噪。”
试探一番确实无甚威胁,尤枝枝乖巧地闭了嘴,空出些神思撩起帘子望着车外,昙花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他的手紧握着缰绳,牵引着那匹骏马的方向,目光如炬,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英气。
“后悔吗?”他不知何时睁开眼,盯着她悠悠地问。
“大人说什么?”尤枝枝一脸茫然。
“后悔为了他留下吗?你方才可是错失了唯一的机会。”他指昙花。
“不后悔。”尤枝枝会心一笑。
“愚蠢的人才会留下如此大的弱点,任人拿捏。”
拿捏她的人不就是他嘛!
但见东方溯面容冷酷,让人感受到一股清冷的寒意,尤枝枝仿佛瞬间跌入冰雪封禁的寒冬,浑身一凛,但还是迎寒而叹,
“怎么就愚蠢了呢?人本来就是有感情的,相处久了,旺财都会与我亲近,何况人呢。如果没有感情,人和那些蛇虫爬蚁有什么区别呢?如果还会再来一次,我仍然会这样选。”
尤枝枝没有说谎,三世为人,她从未吝啬过自己的感情。第一世,她安分守己做着东方溯的通房,被他当玩物丢了。第二世改了便是。
第二世她同栓子、荷香交好,害了荷香性命,这一世定然要护着他们的。
只是,她竟然把他比作蛇虫爬蚁,连一条狼狗都不如!
“没有能力、没有地位,你怎么保护他们!”支离破碎的月光融在他身上,宛如一座孤寂的冰山。
说得很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一路无话。
等回到东侧院,荷香和栓子的圈禁才算解了。
见栓子进门,栓子大惊失色,“枝枝,你们这是?”
“如你所见,没走成。”她神色淡如似云,许是累了。
栓子双手叉着腰,气得呼呼直喷气,“我哪里说的这个,你们逃走居然不带我!如果带着我,怎么会走不成!这个小子也是不灵光的。”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一定带你。我头好痛,头好痛,我要睡了,好困啊。”尤枝枝躲了起来。
栓子一通怒火没了箭靶,转而朝向昙花,“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昙花也未搭理他,牵着旺财回自己屋了。
栓子被晾得莫名其妙,“这俩人是怎么了?”
“你就让他们先休息吧,看他们的样子,大人应是没有为难,只是赶了那么久的路,定是累了,有事明个儿再说。”荷香将他往外推。
栓子无奈地往外走,看见玉枢迎面走来,停步作揖,“玉枢先生怎么亲自来了?有事您着小厮通传一声便罢。”
“刚好路过,不打紧。尤姑娘可在?”玉枢驻足,微微颔首。
“在,在呢!刚躲进内室,我帮你叫她。”栓子站在那喊了一嗓子,“枝枝,玉枢先生过来找你,赶紧出来。”
没一会,尤枝枝没精打采走出来,“玉枢先生找我何事?大人不会反悔了吧?我们可是说好的。”
玉枢立于庭院之中,嗓音如温泉之水,“尤姑娘不必担心,应是没有。大人只是让我告诉姑娘:府里不养闲人,姑娘既然不愿意做通房,就去书房,做个伺候笔墨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