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溯果真是极爱吃肉的。
听见尤枝枝进门,东方溯眼皮微掀,月余不见,恍如隔世。秋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整个人愈发显得柔静又淡漠,
东方溯不着痕迹地移开眼,似是特意晾她一晾。
方一忧心地看向尤枝枝,如果罚跪或饿肚子那便轻巧了;如果大人欲施以杖刑,那他就抢着行刑,让尤枝枝少受些罪;如果是罚银钱,尤枝枝定又哭一场了,他接济一二也未尝不可。
大家同僚一场,也算应该。况且,自从他教昙花武艺,没少在东侧院蹭吃蹭喝。
这片刻功夫,尤枝枝站在原地只顾着确认东方溯挑食的毛病,好一会回过神来后,沉默了半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言不由衷地说了些恭维话,
“问大人安,大人此次秋狩一切可还顺利?马不停蹄赶回来,定是一路舟车劳顿……”
东方溯脸色一言难尽。
如若他再不回来,她指不定就红杏出墙了!
“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出去秋狩,怎么不多游玩几日呢!”
话里意思,分明不盼着他回来!
心口蓦然有些烦闷。
只听见有什么“啪啪”的窸窣声响,像是骨头被捏碎,又像……
尤枝枝:“大人,您几日不在府里用膳,西膳堂里是不是跑进来了老鼠?”
玉枢布菜的动作微微一滞,恭谨温润的脸上第一次闪过难以置信的神情。
方一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巴。出了那等事情,再加上她这几句像是佐证般的话,今日尤枝枝怕是捱不过去了!
被赶出府或丢进狼窝都不为过。
尤枝枝正欲再说,方一已经蹭到她身旁,小声又小声地截住她,“跪下!”
“什么?”尤枝枝尚未反应过来。
“赶紧跪下!”方一咬着牙闷声喝道,差点急出口疮。
谁料,还没等尤枝枝听明白,东方溯清冷的声线率先响起,“你先跪下!”
他的嗓音并不严厉,却似千斤重量瞬时砸在了方一肩头,他应声跪下,膝盖触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东方溯用锦帕缓缓擦了擦手,然后优雅地将手帕扔回桌面上,淡扫过去,
“此次命你留看府邸,你便是如此看顾的?府里随随便便什么猫狗老鼠都能进来,下人们也这般懒散不知轻重。”
“属下知罪。”方一无从辩驳。
尤枝枝眨着略显聪颖的大眼睛,忽得明白过来,这是在点她呢!
玉手轻轻绞着袍边,半响,尤枝枝安静地跪下,
“大人,奴婢知错。”
东方溯压着一双凤眼,转眼淡淡看来,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气势,
“那你说说错哪里了?”
“大人看中奴婢,将布菜这样重要的活计交给奴婢,这些时日,奴婢却懒散了,忘了自己的本分,贪恋床褥睡过了头,奴婢请大人责罚。”话音落,眼眸已有些泛潮。
只是,在尤枝枝未见的角落,东方溯脸上已乌云密布。
末了,尤枝枝扬起柔顺凄婉的小脸,长睫不自禁颤了颤,“大人,为了表达奴婢的悔过之心,奴婢日后自愿为大人尝毒。请大人允准。”
就这?没了!
跪在尤枝枝身旁的方一整个人都懵了,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西膳堂里肃静得可怕,空气里的每一颗粉尘都像是要压倒平静的最后一棵稻草。
东方溯只觉得方才吃下去的饭菜如烧红的炭,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痉挛起来,偏偏尤枝枝还在火上浇油,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疑惑地问,
“大人,如果您实在觉得奴婢笨手笨脚,罢了奴婢布菜的差事,亦或是把奴婢发卖出去,奴婢也毫无怨言。”
东方溯握着茶盏冷冷睨着她,半响,嘴角勾出一层阴寒笑意,“准你试毒。”
话毕,东方溯起身带着玉枢离开了。方六愤恨又妒忌地剜了眼尤枝枝也走了。
只剩惊魂未定的方一还跪在那。尤枝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解问道,“你还跪着做什么?你家大人已经走了,别再装了。”
“我,我哪里……你扶我一把,我腿软了。”他真不是装得,他差点被吓死。
尤枝枝将信将疑地扶了方一一把。
方一站起身后,擦了擦额间冷汗,恨铁不成钢道,“刚才真是被你吓死了,真怕你哪句没说明白,死在这。”
“有必要这样嘛!我不过是布菜来晚了些,用得着……”
“你哪是布菜来晚了,你、你昨晚干的好事不用我再提醒了吧!”方一压着声音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