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快过来。”听见尤枝枝的招呼,昙花方才停下手里的农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目凝风华地朝她走来。
昙花如今身形已极为颀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宛若高空中的鹰,玉质清华中透着丝丝冷傲优雅,走在街上,怕是要迷倒不少少女了。
“试试新衣。”等他走到面前,尤枝枝不由分说便帮他把旧袍子利落地脱了下来。
她是他的姐姐,给他脱袍子就像以前给自家弟弟换衣衫那样娴熟,动作粗鲁却自然,少了曾经为东方溯更衣的小心翼翼。
昙花就任由她摆布,衣领微窄,露出尤枝枝雪白纤细的脖颈,一条粉白的水晶项链,清凉地搭在锁骨之间,
昙花眸色微不可查地深了一层。
尤枝枝拿了一件衣白胜雪的秋天袍子帮昙花穿上。
昙花不习惯在女子面前脱衣服,前所未有,只是面前这个女子是他如今在世上最亲最亲的“姐姐”,这些事情,他都可以适应。
纵然是如此,昙花仍没表面看得那样淡定,
无形中,微妙的气氛压在他的呼吸间,
尤枝枝双手环着昙花的腰接过系带,忽然间拉进的距离,一股淡淡的胭脂清香缠绕着微醺的体香,若有似无地钻进昙花鼻尖,
那是腌入骨子的温柔。
嘈杂的院落瞬时很静,起伏间全是她平和的呼吸。
到底是个简单的活计,尤枝枝很快便为昙花穿好衣袍,她端详着昙花,曾经才到自己肩膀的男娃,如今猛猛已然自己高出了半头,
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端的是意气风发、英挺潇洒。
忽得便感慨起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她去摸昙花的头都要踮起脚,昙花没像许多叛逆期的少年般扭开头,而是微微低头,凑近她半步。
今日的她腮凝新荔,玉颊樱唇,乌黑的秀发随意绾了个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脸上不着半点粉黛,却胜过天边仙子。
“怎么了?”尤枝枝见他比往日沉寂了许多,问。
昙花仍是缓缓摇摇头,复又朝她温润一笑。
对上尤枝枝那双水杏般的眼眸时,微抬的手在空中一滞,转而拈去了尤枝枝头顶的一片落叶。
少年隐匿的情愫便似那片树叶,悄然萌芽,又悄无声息飘落,
这是身为少年特有的懵懂情感,但到底是对浓浓亲情的眷恋,亦或是对女子的初识,恐怕只有泥土才知道了。
栓子一边帮荷香收拾着一桌子新衣衫,一边抱怨着,“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认识你那么多年也没见给你这个好哥哥我做几件衣裳。”
尤枝枝毫无愧色,更似得意,怼道,“你能和昙花比嘛!他可是我亲弟弟。”
栓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荷香看不惯,抱起四件衣裳朝栓子怀中塞去,“你少在这得了便宜卖乖,姑娘什么时候忘了你,这几件就是姑娘特意吩咐给你做的,还不抱着衣服偷着乐去。”
都是亲人,她能忘了谁呢!
只不过是对昙花偏看一眼罢了。
收拾得差不多,荷香拎着件鹅黄丝绒夹袄,比照在尤枝枝后背量着身量,说道,“总管家说,大人明日就要回了。”
这个消息仿若是晴日里的一道惊雷,尤枝枝瞬时成了霜打的茄子,一对梨涡污了泥淖,闷声道,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秋狩不是很隆重嘛!听说往年至少到入了冬才会,怎就现在往回赶了呢?”
“这个我知道。”栓子压低了声凑过来,“我听说,是因为官家身体不适,这才提前半个月往回走。官家年纪大了,二皇子被罚去守皇陵,太子十拿九稳便是未来的官家了,咱们大人以后可是前途无量啊。”
是吗?可在尤枝枝的记忆中,好像不是这样的。
这些与她也无甚关系,心情抑郁的她挥了挥手,往日最喜新衣的她也没了兴致,躲到屋里睡觉去了。荷香收了衣服,催着栓子帮昙花把白菜萝卜地瓜干搬到地窖里。
尤枝枝醒来时日头已偏西。
用过晚饭后,尤枝枝推说去花园看看腊梅开花了没,嘴里嘟囔着想去赏梅消食,实则是心中郁结,又不想他们看了忧心,才独自一人躲了出来。
今晚的月似圆未圆,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斑斓的华灯上仿佛笼起一片轻烟,极尽奢华绚丽,落在尤枝枝眼里却平添了清凉森冷。
穿堂风袭来,尤枝枝紧紧裹了裹披风,便到了花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