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得,干枯的双目已滴不下半分泪珠。
守卫从门缝朝里望了望,正好对上尤枝枝目光溃散的双眼,宛如两个黑窟窿,
看不出还是个活人,守卫轻叹一声,眼底浮现出几丝可怜。
“你干什么呢!”
同伴的声音响起,守卫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同伴顺着他的视线朝屋里甩了个眼,“没死就行。”这是东方溯吩咐的原话。
随即转脸,皱起眉头,“这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你的同情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同伴多虑了,他没想掺和,别说掺和,碰也不敢碰。
她可是因为意图毒害东方溯才被软禁在这里。
东方溯是谁!手段毒辣、权倾朝野,扶持小皇帝继位,表面上是中书令,说他才是实际上的皇上完全不为过,就算如今把小皇帝一脚踢下来自己做皇帝,满朝文武也没敢多说半个字的。
哦,他的三叔可能会仗着御史中丞的头衔多说几句废话,那又顶什么事呢!
所以现在,谁也保不了她。
东方溯没有立即杀了她,只能因为还没有想好杀她的法子。
毕竟,生剁了喂狼也算便宜她了。
守卫的脚步声渐远,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尤枝枝身躯虚晃着马上要倒下的时候,屋外一个声音叫她,“枝枝,枝枝,吃饭了,我给你拿了个鸡腿。”
许是鸡腿的诱惑太过于强烈,尤枝枝从床上快速地蠕下来,很快摸索到屋门口,在一个惯常送饭的小洞前,残存着一道清脆的陶瓷碗触地的声响。
没有第二声。
因为送饭的人已经知道荷香被带走了,只需要准备一份吃食便可。
尤枝枝也明白。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尤枝枝抓到鸡腿后,狠狠地撕咬了几口,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才解恨。
送饭的栓子是尤枝枝在中书令府里唯一的朋友,他看着尤枝枝像被填的鸭子伸长着脖子,硬生生把肉吞下去,才艰难地张合着嘴唇,
“荷香死了。”他说。
极轻的几个字像一块巨石,“噔”得砸在尤枝枝的肩背上,整个垮了下来,呼吸变得异常沉重,
她不敢想,那几头传说中的饿狼撕咬抢食会有多凶残,泪水无声地落下,
尤枝枝又撕了两口鸡肉,如法炮制地往下咽,却突然佝偻起身体,将咽下去的鸡肉一股脑吐了出来,连呕了十数声,最后只剩苦水。
她用手去接吐出的鸡肉,因为她知道栓子弄到一个鸡腿有多难,
以前,她作为这个府里唯一被东方溯宠幸过的女子,栓子和她一起一夜之间被人捧上天,但当她被关起来,当时那些人把他们供得多高,现在就踩得多狠。
尤枝枝把手里的鸡肉又塞回嘴里。
栓子扒着门缝,强伸进去的手微微颤抖,无声地在半空胡乱地挥动,试图阻止尤枝枝的动作,
“不要吃了,不要吃了,下一顿,下一顿我弄只鸡。”栓子知道她痛她悔,可是,东方溯是谁?!想斗过他比登天还难。
“荷香……荷香我们救不了。”他的声音嘶哑,沉得像雪压碎的顽石,“你要保护好自己,你这一世活得太苦了,为了避开中书令大人,在后院做了那么多脏活累活。我知道你决定下毒后整宿整宿睡不着,我也是……”
栓子说得艰难,咬牙切齿,“仅仅算计着如何给中书令大人下毒,已经耗尽了咱们所有的精力和心血,还好,还好,毒成功下了,接下来就等,好消息。”
最后三个字虚得他自己都没底气。
此时,却不知哪里冒出来一处亮光,温暖柔和地照在尤枝枝的脸上,
“天亮了吗?”她问。
栓子歪歪头看着东方将要露头的太阳,迟钝地点了下头,忽然想起尤枝枝看不见,木讷地回了声,
“是的。”两人茫茫然。
直到院外一阵嘈杂传来,连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院都跟着躁动,这在中书令府世所罕见,栓子跑出去看,不一会连滚带爬回来,按捺不住得兴奋,
他眼里闪出亮光,声音低压压地颤动,“东方溯死了。”
尤枝枝神情一滞,机械地扭过头,“你说什么!”脑袋嗡嗡嗡地似是没听清。
“东方溯死了,他死了!”栓子忽得放开了声音,激动地晃荡着沉重的木门,“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上一世他折磨你的仇报了,报了,终于报了!”
“我这就放你出来,咱们走,天大地大,没有人再欺负咱。”
尤枝枝没有跟着栓子激动不自控。恰恰相反,她整个人一瞬间塌陷下来,郑重地擦了擦手心的粘液,重新端起碗,一点点吃着饭食,慢慢地嚼着嚼着嚼着,安详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