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在计谋起的那刻,成王败寇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纵然是不甘心,这么多天独自一人待在牢房里,他也认清了现实。
他不等东方溯斟酒,自己拎过酒壶,自顾自地又喝了两杯,才道,“我如果不主动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见我。”
“是。”东方溯干脆道。
东方毅自被送进牢房,东方溯就已经知会过,不可任何人探视,不可提审,即使送饭之人,都不可与之说话,关押的地方更是在大理寺牢房最内层,这里安静极了,唯一的声响八成是老鼠打洞的声音。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磨掉一个人所有的戾气与暴虐。
“我输了。”东方毅端坐着,目光沉寂而萧条,已经看不出任何攻击力和好胜心,“只求你可以放过芳若和孩子,还有我爹。”
“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东方溯静默地坐着,如松如岩,一惯的沉稳平静。
东方溯来之前,东方毅有好多话跟他说,一个人憋久了,猛然见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是想倾诉的,可真正坐在对面,一瞬间,他却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什么呢!回忆他们的过往吗?那些虚假的兄弟情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不然,对他们来来回回无数次的阴谋算计来个大清算吗?为了显示出自己败得有多惨,对面之人的胜利有多么的无懈可击!
还是算了吧!
不如将这有限的话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如今,东方毅了无牵挂了。
他扯嘴一笑,“我的结局是什么?凌迟?狼窝?或者人彘?”
这些都是他可以忍受的,败都败了,死了或者苟延残喘都无所谓了。
可他却听见东方溯突然大发慈悲道,“你走吧!”
“什么!”东方毅有那样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方溯已然站起身,他离去的背影干瘦,却仍不能让人忽视,
“你没有听错,我放你走,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
小青梅百日后,尤枝枝和兰芝这日准备到醉仙楼交接,东方溯执意跟去,尤枝枝本来不愿意的。
走到府门口时,尤枝枝非要步行走去,兰芝不乐意,“妹子,路上人多,磕了碰了怎么办?”
再说,她听说东方毅被放出来了,实在不安全。
听到东方毅被放出来时,兰芝还埋怨过东方溯,可当时东方溯埋在小青梅身上的眼眸抬都没抬,逗趣道,
“小青梅,你兰芝姨越来越啰嗦了,在你娘亲身边久了,胆子越发大了。”
说罢,他抬眸,方才晕染整个眼底的笑意荡然无存,冷冽的气压如高山巨石压下来,兰芝扑通跪倒在地,“属下不敢。”
尤枝枝见兰芝拒绝得这么彻底,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看向东方溯,让他管管属下。东方溯爽快地应了,吩咐兰芝,“你驾马车先去醉仙楼,回来时再乘。”
尤枝枝朝兰芝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嘴脸,兰芝跳上马车,猛甩了一记马鞭应声而去,被俩不知轻重的人气得胸口一阵发闷。
尤枝枝对汴京城新奇极了,虽然在这里过了三世,可走出中书令府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提悠哉悠哉地闲逛了。
街上的一切都显得新奇又热闹,她先停在一处簪花摊位前,拿起一朵簪花簪在鬓间,转头问,“好看吗?”
东方溯看着她本就姣好的容颜,在簪花映衬下如清晨的朝露般清新而自然,双眸清澈明亮,鼻梁挺直,唇红齿白,下颌微翘,透着一股娇俏可人的味道。
他眼中满是柔和,“人面桃花相映红。”
摊主是个健谈的老妇,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这位官人嘴真甜,您夫人皮肤白细,面色红润,簪上花打眼一看,老妇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听到夸奖,尤枝枝自然是受用的,舒然笑完,她撇撇嘴嗔道,“老妇你就会诓我,不过是要卖你的花而已,哪里就看出我是这位官人的娘子了?”
老妇上下打量着尤枝枝,又看向东方溯,“不会错不会错,夫人挽了发髻,身边又跟着这么一位深情款款看向您的官人,不是您的夫君,还能是谁!再说,你们二人男才女貌,般配得很啊!老妇活了半百,看人才准哩。”
这话虽然满不让人赞同的,但这老妇说话的腔调和表情,不让人觉得反感。
尤枝枝今日心情好极了,她又捏起一朵花,这次倒没插在自己头上,而是抬起手、踮起脚尖,别在了东方溯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