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尤枝枝是真的不介意,她就算想操心,自己也没那个脑子呀,所以,索性就不管了,吃好自己的饭,睡好自己的觉,等着自己的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闲聊时兰芝说着自己一点一滴的故事,让尤枝枝明白,自己决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不是孩子需要她这个母亲,而是她更需要这个小生命的陪伴。
就如进思之于兰芝。
她看着帐篷外那个不算安分的少年,拉拢着脑袋晃荡在那,极不情愿地被派了这样的活计,手里不停地比划着,似是在练剑招。尤枝枝好似听他和玉枢争论过,想要跟着东方溯去前头部队,可却被迫留在这里驾马车、守帐篷。尤枝枝还看见兰芝姐骂了他好久,才将他按在这里。
每当这个时候,尤枝枝总觉得自己似是累赘般。
兰芝跟着人影远离军队,在一片荒凉树林里停住,玉枢也在。
“大人吩咐,要全力以赴守好尤姑娘。不惜代价!”黑影回禀。
“前方可出现什么事?”兰芝嘴总比脑子快,焦急问道。
黑影:“前方部队受到突袭,是冲着大人去的,可他们攻击的是那边的‘尤姑娘’,大人护着那边的‘尤姑娘’,受了重伤,吐血昏厥。”
“什么!”兰芝甚至一把薅住了黑影的衣领,“你们是怎么保护的?方一呢!怎么就让大人受伤了!”
“我去看看。”兰芝恨不得立马翻身上马。
只是刚一走动,手腕被玉枢拉住,“你冷静点。”
她使劲甩着手腕,玉枢的力气哪有她的大,被她甩得踉跄,可他仍是没放手,她几乎吼道,“你让我怎么冷静,大人的身体你比我更清楚,他再受伤……”
可她也知道,他们走得慢,信息传到这差不多过去一日,即使现在她飞马过去,为时已晚。
说着说着,她就这样哭了起来,她的哭不是小家碧玉的嘤嘤落泪,而是豪放而克制的,“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费物,大人最需要的时候,我竟然躲在这里。”
玉枢似是许久没见过女子流泪,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他掌心攥了又攥,轻轻地抱她入怀,手停滞在她背后半空中,终是轻轻拍下,像是兄弟间的互相谅解,越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年华和并肩作战,
此时已经无需任何语言,她说的他懂,他的安慰她能感受到。
这是经历了岁月与战火沉淀下来的深深情谊。
再回到帐篷时,任何人从兰芝脸上再看不到一点痕迹,她抱着一个大布袋子,仍是那样笑着,骂咧咧地喊着进思,“臭小子,还不过来帮忙。”
进思见娘亲回来,像泥鳅一般早就溜了,兰芝在他身后恨恨地又喊了句,“你把东西带到马车上!”随后把大布袋扔过去,自己拿着一小袋撩起布帘进了帐篷。
尤枝枝大体已经吃好,有一搭没一搭地等着兰芝。兰芝将小布袋放在她面前,献宝似的道,“看看。”
尤枝枝放下银箸,用锦帕擦了嘴才打开了布袋,眼神在那刻忽地亮了,“牛肉粒?!”
她捏了一粒扔进嘴里,和她做的口味别无二致,瞬时,在府里东侧院的点滴、在江南篱笆院里的闲适一齐涌上心头。
尤枝枝想栓子、荷香和旺财了,更牵挂着身在前线、跻身战火的昙花。
只是东方溯派人送来的牛肉粒,没想到尤枝枝吃了竟好似勾起了伤心事般,兰芝放下银箸,“怎么了,妹子。”
尤枝枝擦去眼泪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和我一起做过牛肉粒的亲人。”
“妹子,别伤心,等咱们回到京都,自然会见到他们的。”
闻言,尤枝枝报以浅浅的笑,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说起“进京都”这事都是这样的轻松,这明明是场家破人亡的战争,不管是之前听父辈爷辈说当年的战争的逃民,还是一路上看见他们打扫战场、处理尸体的惨状。都没那样轻松。
“如果要踏着满地血腥走去京都,我宁愿和他们永世分离。”尤枝枝嗓音带着压抑的颤,她垂眸的方向是小生命孕育的肚腩,听着是无限的悲悯。
悲悯众生!
兰芝已经尝完了桌子上所有的菜,算是吃饱了,这是她另一项任务,与尤枝枝同吃同睡。她显有地收起肆意无伤的微笑,“妹子,有时候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们也不会选择以战止战。但被人欺负了,总要把对方一次性打趴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