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双手握住软剑,屈膝跪倒在地,双目全是深深的愧色和悔意,“大人,方六对不住您。我注定是个不忠不义之人。大人的知遇之恩方六无以为报,只求来世当牛做马以报。大人,今日能死在您的剑下,无憾。”
那是尤枝枝第一次见方六笑,原来,他也会笑,只是那笑太过于凄凉。
东方毅大势已去,飞翼拽着他极速撤退,他杀了自己的好兄弟,方一怎能饶过他,眼圈泛红,大喝一声,
“追!杀了东方毅。”
方一也想跟去手刃东方毅那个混蛋,可东方溯又吐了口黑血,眼见便要支撑不住,
“大人!”方一回救不及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东方溯重重朝地上栽去,失去意识。
此时,禁卫军刚巧赶到,追捕东方毅的任务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那些黑衣人是东方溯的暗卫,不便出现,方一要了几个禁卫军将士将东方溯抬回温泉寺。
尤枝枝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走,可东方溯仍保持着晕厥前的动作,左手死死扭住尤枝枝的手腕,怎么抠都抠不开。有那么一瞬,尤枝枝以为是死人手指僵住了,浑身滚过一阵寒意。
如此就没有办法了,方一只能把尤枝枝一起带了回来,昙花自然而然地跟在其后。
回了中书令的住处,东方溯被安置在床榻上,尤枝枝也只能配合着坐在床边,无奈地等着。
玉枢不会功夫,留守寺中,见东方溯这样伤重被抬回来,委实惊讶,二话不说,先给东方溯把了脉,一处处处理伤口。
腹部的伤口正好卡在一块腹肌上,像个微突的小泉子,正汩汩往外冒着血水,尤枝枝避嫌似的别开了眼。
玉枢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动作利落且娴熟,不一会便清理好伤口,止住了血,敷上药后包好。
“腹部伤口虽深,还好避开了要害,血止住就无碍了。”
难不成,方六其实也是有血肉和感情的,这么多年在东方溯身边下不去手。尤枝枝想。她抬头看了眼方一,他眼眶比刚才更红,闻言,使劲撇过脸去,先遭受背叛,又听闻手下留情,应是更加痛苦吧!
接下来,玉枢掰动东方溯身体,尤枝枝也跟着扯动身体极不舒服地前倾。玉枢对她却似是充耳未闻般,用匕首撕开东方溯脊背上的衣袍,处理起伤口,
他脊背上的刀伤从左肩蜿蜒而下到腰部,几乎横亘整个脊背,皮肉反卷外突,像两条蜈蚣蛰伏其上,极其骇人。
尤枝枝咬着下唇,想起方才惊险的一瞬间,东方溯铺身而来……
心底微微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这道伤很深,已经触到筋骨,即使治好,恐怕以后下雨阴天也要烙下病根,会疼痒难忍。”
脊背上的伤口处理起来时间长了许多,在尤枝枝撑在一侧的手臂酸痛不治时,终于好了。
方一又急切地告诉玉枢,“大人还吐了好几次血。您快给看看。”
玉枢此时神色已恢复素日的温和,淡声道,“无碍,只是大人赴宴前吃了解毒丸,宴席上中了毒,以毒攻毒逼出的毒血。”
宴会上中的毒?玉枢难道发现了她……
“不过,大人在宴会上所中的毒虽然解了,但体内九品红的毒已经遇苦番木催引。需要早点练出解药。”
闻言,尤枝枝愣了一愣,这话……东方溯今晚中了两种毒?除了苦番木,还在什么时候下了毒!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谁伤的大人?”玉枢解答完方一的疑问,反问道。
“是,东方毅!”方一双拳攥得“啪啪”响,艰难地说出另一半实情,“方六原来一直是东方毅的人,他刺了大人一刀,又被大人杀了。”
玉枢闻言没再说话,沉着脸似是在消化对他而言同样惊骇的消息。
在一旁一直焦急站着的昙花忍不住开口道,“玉枢先生,快让中书令放开我姐。”
这无疑是另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玉枢抬头,刚才的讶然未退,“你,说话了!”
考虑到尤枝枝不知内情,玉枢特意隐去了“愿意”两字。
方才危机四伏、随时有性命之忧,尤枝枝听见昙花那一声“姐”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他真的会说话了。
尤枝枝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昙花,你真的会说话了。苍天保佑,苍天保佑。”这似是今天沉闷血腥一天最好的消息了。
玉枢复杂地看了眼尤枝枝,视线回落在东方溯紧攥的尤枝枝手腕处,也觉得这并非长久之计,遂靠近东方溯耳边说了句,
“大人,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