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微微垂落,手指压上气孔。
吸气、吐气!
笛声从他唇边倾泻而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直到响彻云霄、响彻山林!
曲濯还是听不到声音,但气流从笛子中穿过的快慢、强度,还有随之而来的灵气涌动……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自己把这项毛遂自荐的工作做得极好。远方,云的浮动速度变快了。身下,这两日里回到山中的小兽在增长的灵气中愉快地晃动尾巴。
对,就是这样!
谁说听不见声音就不能当乐修?——若说三年前,曲濯还总在想,如果自己到了宗内其他峰上,日子是否要好过很多。到现在,他已经开始认可自己的道途。
再想到“剑修刀修”,也只是平白感叹一句。真让他选择,他便要觉得,乐修有自己的好处。
再说,说白了,他们是修士,不是乐师。
重要的从来都是灵气的引动,而非曲子好不好听。
吹奏时的力度、指法,手指落下的位置,还有抛了多少自身的灵气出去……弄清楚这些和外间灵气波动的关系,事情就没有那么难了。
三年前,曲濯还很难将后者与前者对应。但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练习,经历过妙音峰上同门们对他从冷眼到无视的态度,曲濯知道,自己总算能被说一句“小有所成”。
并且知道,这会儿自己吹出的调子应该总算能说一句“好听”。
依然坐在短舟上,青年一点点抬头。
仔仔细细,去看眼前的天地。
悠扬的乐声里,连风都仿佛变得安静。
这样看着、看着,忽然——
曲濯瞳仁微缩!
程屹眼皮轻跳。
乐声没有止息,只是正在吹笛子的青年看向了身侧之人的方向。
至于程屹,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前方的阵盘上。
从曲濯开始吹笛子的时候,阵盘上代表灵气的光彩就开始涌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伸入山林,搅得四面八方波澜动荡。
而现在,这片波澜当中,有一个点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手上捏了个诀,阵盘之上的山峦便开始放大,其中一切清晰落入二人眼帘。
这么一来,两人看到的场景更加清晰:到哪里都只像流水一样飞快涌过的灵气,唯独在这个位置,变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更多灵气还是走了,却有极少的一部分——考虑到这是在缩小无数倍的阵盘上看来,现实当中,真正被吸走的灵气或许不是“极少”——落入漩涡下方。
“啊啊……”
曲濯放下了手中的笛子,有点不安地看程屹。
倒不是害怕。
但这毕竟是他头一次出门。虽然比起在无相宗那会儿,曲濯已经自信了很多,甚至能够主动提出做事。但面对这样未知的场面,他还是有点担忧。
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应付。
相比之下,程屹的确镇定多了。他经历过更多糟糕状况,能以凡人之身从无相宗的领地内逃脱。变故之前,更是见过不知多少场面。此刻略微沉吟,便想明白:“这都过去两天了,表面风平浪静,那地方仍能吸走外头的灵气。也就是说,两天前那晚上,妖兽妖禽们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要么跑,要么直接被吸干的场面。”
也就是他们始终都在短舟上,即便会通过阵盘观察下方情况,也不会把茂林之下的各样细节看得太细致。
否则的话,应该早早便看到跑得慢了,于是直接干瘪下来的妖物尸体。
至于现在……
程屹转头,先安抚曲濯。
“不用太担心。咱们现在这个位置,肯定安全。”
曲濯看着新写下来的内容,一愣。
……脸颊又有点发烫了。
他自然也能想明这个道理。别的不说,短舟已经在此地停留了起码一炷香工夫。要真出问题,压根不用等到现在。
但恩公这么写,潜台词正是“担心”他。
而曲濯想,这种被人关怀的感觉,虽然陌生,但实在不坏。
他想着这些,旁边,程屹还在继续写。
差不多就是把自己先前的猜测告诉曲濯。等曲濯回神,眼前正是洋洋洒洒一大页。
他赶忙开始认真地读上面的内容。道理很简单,看一眼就能明白,不过,“恩公,”曲濯也写,“为什么会这样?”
笔锋落下的一刹那,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
要是恩公也知道答案,他们还来这儿做什么啊!
曲濯尴尬,程屹倒是很寻常地解释:“我从前见过几次类似的场面。要么,是有某种特殊的天材地宝出现了,又正是在需要大量灵气的生长阶段。要么,是某个关闭已久的秘境出现、开启,还和外面存在灵气浓度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