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家人们,他嘴唇动了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黄女士见状,眼泪“哗啦”一下就留下来,却还是尽量用清晰话音开口,说:“小珩,你……你愿意原谅我们吗?”
易璋紧随在母亲后面,说:“小珩,我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易先生则是神色复杂而痛楚,轻轻叫:“小珩。”
易珩闭上眼睛。
他忽地往前,抱住母亲。
黄女士在幼子的怀抱中一僵,紧跟着是身体放松、眼泪更加汹涌,喃喃地叫:“小珩、小珩……”
易珩沉默,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心想,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比母亲高大这么多,可以将她直接圈在怀中。
而不像小的时候,自己坐在琴凳一边,母亲坐在琴凳另一边。她的手绕过易珩的肩膀,放在他两只手左右,带着他感受琴键、认识隐约。
“DO REI MI,”比现在年轻很多的黄女士笑着说,“就是这几个键。再后面,是‘FA SO LA XI’——这七个键左边是降音,右边是升音。”
小小的、走路都不稳的易珩靠在母亲的怀抱里,快乐地用手指按下母亲说的琴键。乐声自他指尖流淌而出的时候,一个新的世界在他眼前打开。
他尽情感受着其中的美妙律动,将这份喜悦一路延续,直到现在……
“妈妈。”易珩低声叫,“我知道,我都知道。”
黄女士依然在落泪,唇角却勾了起来,“好,小珩,好。”
她情绪稍稍平复了,易珩就又再拍一拍母亲的背,而后转头去抱兄长、父亲。
应听颂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头慰然。
如果男朋友选择和家人生气、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再理会他们,他一定会配对方一起表明态度。但男朋友选择原谅,应听颂同样也会为他高兴。
毕竟他是那么了解易珩。一时赌气是会让他痛快,可男朋友对家人的关心爱护都是真的。短暂的痛快,事后一定会变成更深的痛苦。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易家人诚恳导出歉意,易珩则选择放下一切。
等到与三个人的拥抱都结束,易珩慢慢吐出一口气,笑着说:“奶奶说她想喝水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按下之后易家人之间的僵硬气氛被彻底吹散,一切重回往前。
……
……
答应奶奶近期会和她一起去超市买年货、看着老人安心睡着之后,易珩和男友一起坐在了家中客厅。
易璋原先正拿着手机上网搜消息。电视机里大变活人的事儿实在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更让易璋惊异的却是记者的态度。
嗯,这句话到现在可以纠正成“其他人的态度”。
看了各种讨论之后,易璋意识到一件事;“其他人好像都是觉得白景玉的反应特别奇怪,但在他们眼里,人还是那个人。”
应听颂、易珩对此都有心理准备,听易璋提起,便说:“沈先生和兰先生跟我们说过这个。要是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俩交换,再发现自己的记忆受到影响,情况就有点……”
易璋说:“惊悚。”
“对。”应听颂点点头,“所以只让咱们知道。”
谁让他们是直接被影响到的人。
听明白这个道理,易家人原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是变得难以言说。这会儿再看看坐在一边的幼子、弟弟,更是有种不知道要如何补偿他的感觉。
易珩倒是最自然坦荡的一个,已经开始和应听颂计划:“沈先生、兰先生解决完时霖的事儿,好像就直接走了。不过,咱们之前邀请了他们去听演奏会,他们应该还是会到场。”
应听颂点点头,“对,到时候咱们就能当面道谢。”
“道谢。”易珩叹气,“这种事,光是几场演奏会、几句‘道谢’,怎么想都不够。”
应听颂跟着思索起来。想了片刻,他提议:“那我们……送些东西给两位先生?”
虽说沈、兰看起来就是什么都不缺的样子,可作为感谢的心意本就是另一回事。
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应听颂思路逐渐打开,觉得找些古朴贵重的文明特产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易珩一家子都在“文化人”的圈子里。虽然音乐不比书画那样能直接拿出手,可由他们找渠道,到底方便很多。
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易家人自然都赞同。他们细细商量起具体事宜,应听颂和易珩一个从商的、一个常年待在国外的,慢慢就没了插话的余地。
这是应听颂意料之中的事。他不在意,只笑着在一旁听易家人的讨论。听着听着,觉得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正扣在自己手上。
当然是易珩,也只能是易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