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想到这点的时候,闻渊还在奔跑。
他伏在对方背上,心情不断下坠、发凉。
垂下眼,就能看到闻渊的面容。
他眼神那么坚定,里面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全然不知道,自己奔向自由前途时,把限制他的枷锁一并背在身上……
慕笙用很短的时间做了决定。他不能让自己成为绊住闻渊的那块石头,只要和他分开,慕家就再也找不到闻渊了!
可是,直接说“你把我留在这儿”,闻渊会听吗?
他一边告诉对方“继续上山”,一边意识到,不会的。
没关系,只要稍微多说几句话。闻渊那么相信他,事态又紧急至此。就算他后面再有怀疑,也一定来不及了。
被王夫人掐住脖颈时,少年心头满满都是释怀。
他仿佛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意识都因此变得模糊。
眼前又出现了自己离开慕家、带着满满憧憬出城去找闻渊时的场景。那家包子铺的包子实在太香了,他应该也是受到吸引,这才站了过去。没想到,由此知道了修士之食与凡人之食的价格差距。
入道之人,与凡人完全处在两个世界。
他和闻渊,其实也在两个世界。
“行了。”慕家主看着妻子的动作,皱眉,“你还真想掐死他啊?”
王夫人恨恨道:“可别说你这会儿心软了!若不是他,咱们怎么会找不到那个下仆?你可想清楚,过上几十年、几百年,他就要弄死咱们全家——”
慕笙模模糊糊地听着。
他的意识已经很朦胧了,心中却非常安稳。看吧,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闻渊会前往一个崭新的世界,自己虽然没与他走到最后,却也算推了他一把。
等王夫人惦记的几十年、几百年过去,闻渊没准儿还要给他上一柱香呢。
“心软?”慕家主皱眉。他不认同这个说法,但当下,似乎也不合适说太多。
他望着妻子手中少年在濒死状态下愈发显出金绿色的眼眸,又想起很多年前旁人将他母亲送给自己的时候。“这可是木灵之体,于修行大有裨益,可别说做兄弟的不给你好东西。”
木灵之体的孩子,似乎也是木灵之体。
留着他,以后怕是会有用处。不过那用处不一定大,这会儿妻子也着实气恼。
罢了。慕家主淡淡说:“你也问问他,那小子究竟去了哪里?”
这是正事儿。王夫人眼睛眯起一点,倒是真的放松了些力道,问手中的少年:“听到了吧?把那小子的去处说出来,你便能活。”
慕笙没说话。
他眼睛半阖着,身体软绵绵,像是已经死了。
王夫人却知道,掌心下的少年还有心跳。
她冷笑一声,提起手中长剑。
慕家主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却没再多说。
两人都不知道,慕笙其实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痛苦。
躲在林子里的时候,他还做了一点准备:正常情况下,被金蜂刺中的人会浑身麻痹、刺痛难忍。但是,如果毒素被降低到一定浓度,反倒能有消去痛楚的作用。
如果被抓住是定局,那要怎么确保他不出卖闻渊?思来想去,慕笙还是决定用点小手段,来保持自己头脑清醒。
就像现在这样。
王夫人再次逼问他的时候,“剧痛”的少年总算有所反应。
他指向另一座山崖的方向。
闻渊就在那里,他并没有说谎。
但是,看到他的动作,慕家主、王夫人都露出冰冷神色,后者开口:“这小子,最会玩弄手段!多问几次,看他会不会改口。”
要怎么问?……自然还是之前那些法子。
王夫人的剑染上一片血色,她掌控中的少年越来越虚弱。终于,他承认了,闻渊去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王夫人终于满意,收回长剑,又信手将她恨极了的少年朝山崖一抛。
“走。”她拿那冷冰冰的嗓音继续道,“不把那小子找出来,我怕是再也无法安寝了。”
……
……
不对劲。
时间回到慕家主、王夫人还在与妖丹法阵斗争的时候,正在跑向另一个山崖的闻渊,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他的脚步有一瞬间减缓,但紧接着,他又开始往前。
都到了这种时候,难道他还要怀疑慕笙的判断?……去眼前的山头上,用剩下的妖丹布置完阵法,与追来的人殊死一搏,这就是唯一的出路!
闻渊这么告诉自己,可时间越是推移,他心头的不安就越重。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慕笙从他身边离开了,他实在放心不下吗?
但是,之前两人碰到劫道修士、山中妖兽的时候,慕笙也会要求他把自己放在一边,并且在不影响闻渊与对手打斗的情况下出言告诉他接下来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