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轶笑着乜斜他一眼,问:“你是说哪次?”
他们俩走过的世界太多太多,按照当地习俗特色成亲的次数也实在不少,这才有了沈轶此刻的话音。
兰渡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眼里的柔和感情同样更深。恰好这时候,两个青年在他们身前站定。
“一拜天地——”
孙夫子在一旁唱道。
沈、兰神思回拢,看两个身披流光的青年拜向天地。
“二拜长者!”
待到两人起身,孙夫子又唱。
程屹、曲濯转过身,面向前方坐着的沈、兰两个。
细细想来,校长们于两人的恩情似是远不止告诉他们凤凰果的存在、去处这一点。若不是他们创办学堂,此刻的程屹会是怎样状态?曲濯又会在继续留在妙音峰上的时候遭遇什么?……一切都很难言说,但可以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思及这些,程、曲真心实意地朝两人拜下。
沈、兰把这一幕收入眼中,微微笑了笑,指尖轻动。
一点旁人看不到的光彩从他们手指冒出来,没入程、曲眉心。两人此刻只觉得神思一清,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殊反应。但是等到时间拉长,这点灵犀的好处便会显露,为他们后头的修行带来极大助力。
既然被人看做长辈,他们自然也会做长辈要做的事。
再之后,孙夫子又唱:“道侣对拜!”
青年们还是起身、去拜。
从进门至今,这会儿是他们的目光头一次光明正大地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看着看着,就不远挪开。
孙夫子看着朝对方压下腰的两个青年,笑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宣布:“礼成!”
程屹、曲濯抬头,恰好再次和另一人视线相对。
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两人默默地想:“无论有没有这一次礼,我和师兄——”
“……我与师弟。”
“都是一定要在一起的。眼下的热闹是很好,但最好的,还是我们看重彼此、喜爱彼此、要与彼此长长久久的那颗心。”
……
……
若是一般凡人成亲,这个时候,该是男方在外喝酒,女方在房中等候。
轮到修士,情形便不同了。除非是那双方地位相差极大的,被娶进来的、或是入赘的一方会守在房中,到了一般人身上,只要是平等相处的道侣,此刻都会一同前去与宾客们交流。
程屹、曲濯自然也是一样。学堂当中,程屹自然是那个人人都崇敬的“大师兄”,但曲濯其实也相差不多。两人的名字在“光荣榜”上并列出现,到了眼下呢,也是并列出现在众人口中——
曲濯听着听着,脸上透出一点儿遗憾来。
到现在,众人看师兄的时候,叫出的还是那个假名。
他其实有和师兄提过这个。既然冤屈已经洗清,师兄更是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实力,又何必要再以假名字生活?程屹听了,却只是摇摇头,说:“还不是时候。”
那会儿,曲濯选择尊重师兄说的“时候”。他后头再也没有提起这个话题,两人之间算是自有默契。眼下,却是不免再次起了心思。
无独有偶。带着酒杯、酒壶来到沈、兰身边的时候,程屹也在想名字的事。
两位校长自是知道他从前的经历,此刻他们不曾主动问,但程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起。
不是用嘴巴。在场众人里,除了校长们外,他和曲濯就算是修为最高的两个。于是程屹直接传音入密,一面端起酒盏,一面向两人承诺:“……学堂于我有大恩。为报答这份恩情,只要我在学堂一天,便一天不会为学堂惹事。”
一段话,在场唯有四个人听。
曲濯微微屏住呼吸,看着前方的程屹。很多心情在此刻涌现,愈发难以言明。
不是觉得师兄这会儿的承诺不好,只是不可避免地心疼起来。师兄明明是没有任何错处的那一个,却要因为其他人的错判委屈至此。
恰好这时候,沈轶也做出了回应。他含笑看程屹,问:“什么‘惹事’?”
程屹、曲濯都是一愣。
他们不觉得校长没有听明白前面的话。但是,对方如今这样说……
程屹抿了抿嘴巴,解释:“先前在无相宗里那些事。两位校长,只要我在学堂一天,我便姓‘郑’。”
沈轶淡淡回答:“原来你说这个。”一顿,看着程屹,目光平和,却让程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不过,程小友弄错了。”
程屹舌尖抵着上颚。弄错?
兰渡是最懂道侣心意的人,此刻不必沈轶多开口,他便可以给小辈们解释,说:“并非你在‘惹事’,而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