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调查材料,按着吕家丰自己的手印;有的是举报材料,既有匿名也有实名,实名的一半以上都有她爷爷老魏头的签名手印……
“这些东西……”半天就整理出来,陈黑脸之前不知道么?不想换吕家丰的时候,他干再多坏事都能摆平,想换吕家丰了,真真假假所有的,就全都变成了罪不可赦。
魏檗心里疲惫的叹了口气,看破不说破,其实吃皇粮也没意思的紧,不如趁着时代浪潮,做时代潮头的弄潮儿。
“肃静!肃静!”
魏檗思绪被于明忠打断,村部里人声鼎沸,来开会的村民们挤满院子。嗑瓜子的,聊天的,抽烟的,拜年的,乌乌泱泱,比菜市场还要菜市场。
于明忠喊了两声,并没有起太大作用,他把喇叭递给吕家丰,让吕家丰当好工具人,维持秩序。
一脸菜色吕家丰满心烦躁,被镇里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想配合,可他不配合——吕家丰怨毒的看向于明忠,腮帮子鼓起两团肉。不配合,就要被镇里送去坐大牢。
凭什么,凭什么?!
吕家丰狠狠咬着牙,不敢对捏着他命门的镇工作组表达不满,只能把满心愤懑向下发泄,对着村民们一阵疯狂输出:“开会了开会了,都XXX的坐好,哔——,哔————,再说话(哔——)”
“吕家丰今天吃错药了?”村民们嘀嘀咕咕,内心疑惑,却还是在吕家丰的叫骂中渐渐安静下来。
“今天把大家叫来开个短会。我是镇委副书记于明忠,这是我们镇里组织工作组的成员。”于明忠开门见山,直接公布此行目的:“镇里接到村民反映,通过调查研究,认为吕家丰不再适合担任油山西村支书一职,现决定免去吕家丰所有职务。”
“啊?吕家丰被拿下来了?!”“呸,活该,早该免了。”“村里的地都让他家里占了。”……“放屁,家丰哥肯定被人害了!”“老魏头,肯定是老魏头告的家丰哥!”
吃过吕家丰亏,恨吕家丰的,和从吕家丰手里得好处的,嗡嗡嗡吵成一团。有两个人从吵架变成推搡,旁边各自的亲戚朋友又上前帮忙,有从打架变成械斗的趋势,引起小范围骚乱。
魏檗惊讶得从椅子上半站起来,拿过于明忠手边的大喇叭,想要上前维持秩序。
于明忠按住她的手,朝工作组中的一名警员看了一眼,点点头。
魏檗看到他走到院子里,从腰里掏出个东西,举向天空。
“啪!”
院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其他三个警员,也都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按在腰间,走到村部的院子里。
凶神恶煞,四尊铁塔一样往院子里一站。
于明忠拿过大喇叭:“反了你们了,都坐好!”
打架的人缓缓松开抓在对方身上的手,迫于压力,其他人也都缓缓移回到自己的位置。
魏檗惊讶得长大嘴巴!
习惯了秩序规则完备社会的她,再一次被八十年代广袤农村大地上的充沛武德震撼。
第一次震撼,还是杨梅花和杨秀看文就来群羊,依乌儿耳漆雾贰叭宜、韩云英打架的时候。那时候,她虽然惊讶于能动手就不吵吵的旺盛生命力,但毕竟是个人行为,四十年后打架斗殴也不算太少见。
但但但……现在镇里对村民械斗早有准备,习以为常,而村民对鸣枪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完全是秩序性的武德充沛啊!
魏檗缓缓坐下来。她有点儿明白于明忠为什么来给她“撑场子”了。
她虽然有知识,有眼界,但习惯了在规则秩序社会生活,跟这里的人比起来,就显得少了点儿混不吝的血性。
“镇里研究决定,由魏檗同志担任油山西村村支书。”于明忠接着宣布:“由于油山西村村主任位置长期空缺,镇组织研究决定,同时由魏檗同志兼任油山西村村主任。”
买一送一,这下子,魏檗支书主任一肩挑。
当下不论跟魏家关系亲密的,还是跟魏家有仇的,全都不可置信。老魏头脑袋里血管差点被这过山车一样的发展碾爆了,他颤颤巍巍站起来,指着魏檗:“她……她……”
吕家满跳起来,同样指着魏檗,抢在老魏头前面,骂道:“妈了个巴子,什么狗X的都能当村支书了?!”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老魏头的话也终于说出来:“丫头片子凭什么当村支书。”
连魏建岭都摇头跟魏潭说:“大丫怎么能这样?!这事儿办的忒瞎了!”
有人带头,其他村民也开始阴阳怪气说怪话。
吕家丰似笑非笑,心里升起一阵快意,老神在在坐在旁边看笑话。
“肃静!肃静!”于明忠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拿着大喇叭往木头长桌上砸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