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彤云和庄涛相视一眼,笑着称是。
庄青裁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止。
她想起那次在阿强餐厅,自己捡掉在桌上的牛蛙腿时就说过同样的话,温皓白彼时的眼神分明充斥着不理解与嫌弃。
但是今天他怎么就……
是被自己潜移默化了,还是仅仅出于人情世故?
她偷偷瞄了一眼温皓白,竟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
见家长这一关算是过了。
借口还要回广电中心录今晚的《城市晚六点》,吃过午饭没坐一会儿,庄青裁便想带温皓白离开。
庄涛和楚彤云也不好拦着--他们确实很想念女儿,但那些爱看生活资讯新闻的楠丰市民,也会想念女儿。
只能舍小家,为大家。
扮演恩爱夫妻的戏份终于杀青,庄青裁步伐轻快地走向小广场,称赞温皓白今天的表现很好。
得了夸奖的男人唇线紧抿,似乎并不高兴。
庄青裁懂事地闭上了嘴--对于身价不菲、缺失亲情的温皓白而言,被迫演出和她的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应该是一种折磨吧?
自午后起天色就阴沉下来,两人行至中途,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抱怨了几句气象部门没能精准预测、肯定又要挨骂了,庄青裁悻悻看着天,温皓白当机立断脱下外套,示意她撑在头顶遮雨。
顾不上被泥水溅湿的裤腿和衣衫,两人向停车的方向奔跑。
像是无忧无虑、无畏无惧的孩童。
暴雨来得猛烈且无情,庄青裁看着自己湿透裙摆,终是忍不住笑起来,苦中作乐般念了首诗:“你听,是不是在下雨呢,当遗恨和藐视飘下旧时的乐曲,你听,下的是细丝缕缕……”
温皓白本能地接了话:“……把你上下系住。”
“阿波利奈尔的诗。”
“你读过?”
“大学时参加诗歌朗诵大赛,读到过这一段。”
温皓白笑了笑,很快又敛住:“但我不喜欢这样的翻译。”
“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这一版,翻译。”
“那,你喜欢,怎样的?”
雨声愈大,他们的对话愈艰难。
愈艰难,又愈想表达。
家世、履历、地位……那些世俗的标签似乎都被雨水洗涤干净,只剩下最纯粹的灵魂触碰。
好在,两人很快到达停车处。
廉价的塑料顶棚仿佛张开了一处结界,阻绝了雨水,也阻绝了外面的嘈杂,庄青裁站在她那辆青绿色的小车旁长舒了一口气,顺手叠好那件早已湿透的男士外套,重新望向眉头紧锁的温皓白。
他没有忘记给出答案。
低头直视面前狼狈却美丽的女孩,温皓白目光沉沉:“……你听,根根红线自天而降,自上又自下,捆束住你。”
他既不是诗人,也不是译者。
但是那一刻,所有的诗似乎都成了他的底牌,他的武器,成了他用来试探她、讨好她的礼物。
世界安静下来。
他成了索要答案的人。
可惜,此时的庄青裁没有看见自天而降的红线,只看见了自刘海滴下来的雨水。
她眨眨眼,直言道:“我们回不去了。”
温皓白眼角微缩。
精密的大脑零件加速运转,急于找到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暗喻:“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很好,我不明白你想要回到什么样状态……庄青裁,如果你对我有任何意见,可以直说。”
他急了。
这是庄青裁的第一个反应。
第二个反应则是:他在急什么?
抬手拨弄了一下湿漉漉的刘海,她打断温皓白的过度解读:“我是说,我们回不了家了——我的‘小乌龟’充电器被人拔掉了,根本没充上电。”
第21章
祸不单行。
庄青裁皱着眉头将散落在地的充电器收好, 又将被人故意倒扣在车头上的垃圾桶放到一边,双肩一耷:“应该是厉春华干的,她认得我的车, 故意搞破坏,这人真他妈是狗咬皮影子……”
骂完才想起来身边还站着个对“粗俗”过敏的温大总裁。
她心有余悸地看他一眼, 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
然而, 对方只是好奇:“什么意思?”
她撇撇嘴:“没一点人味。”
温皓白短促地笑了一声, 似是认可,转而又提议:“打车回去吧。”
“这里很少有出租车过来的,而且好贵。”庄青裁有些为难地戳着手机,“这种天气还要加钱。”
“那附近居民一般怎么去市区?”
“黑车到最近的地铁站, 五块钱一个人,坐满才走,要不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