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黎瞄了眼玩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胡旭将东西接了过来。
温书黎又招呼了先一步回到屋里的徐姨:“小徐,你送庄小姐先回屋。”
温皓白眼皮一跳:那是无比生疏的一声“庄小姐”。
说者有心。
听者,更有心。
*
逃离那间几近要令人窒息的屋子,庄青裁并没有直接回卧室。
只要不在温皓白身边,哪里都冷得如同冰窖。
驻足在楼梯处,她唤住徐姨:“我想在一楼客厅歇会儿,可以吗?”
透过一层落地的玻璃窗,绣园前庭景致尽收眼底:依靠人力改变了温度,奇花异草在严冬时节依然郁郁葱葱,稍微能够传递些许温暖。
徐姨笑着回答:“太太,瞧您这说的是什么话……绣园是您和温总的家,想在哪里休息,您说了算。”
庄青裁绝然没有想到,前来绣园收获到的第一份尊重,竟是在徐姨这里。
她轻轻颔首,沿楼梯往下走。
受温老太太的差遣,徐姨每周都会去玲珑华府打扫卫生,一来二去,便和不爱摆架子的庄青裁混熟了,说起话来嘴上也没了把手:“太太,您慢些走,这楼梯又高又陡,温总小时候从这个地方摔下去过,受了很重的伤呢!温茗夫人当时就在他身后,脸都吓青了……”
想起温皓白后颈处的伤疤,庄青裁微微蹙眉:温茗也在场?那么小的孩子独自下楼梯,做母亲的,难道都没有牵一下他的手吗?
这太奇怪。
甩掉脑海里不寒而栗的设想,她迅速换了别的话题:“那老夫人住在楼上,平日里走动、会不会不方便?”
徐姨指了指偏厅:“那边有电梯。”
行吧。
是她没见识。
见庄青裁在沙发上坐下,并没有四处走动的意思,徐姨给她倒了杯茶,站在一旁打开了话匣子:“……老夫人不让我们喊‘少爷’,说是听起来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后来啊,我们上上下下--包括胡管家,都叫他‘温总’了。”
“其实,温茗夫人人很好的,就是不太乐意管公司的事,老夫人那时候又什么事都宠着她,要不是遇人不淑,唉……”
“温总也很辛苦的,那么小,爸爸妈妈就都不在他身边了,大概是因为温茗夫人的那些事吧,老夫人待他特别严格,一心想让他继承家业……您是不知道,温总那时候的课业表排得满满当当,连周末都没有休息时间……”
庄青裁安安静静听着,间或喝一口茶。
天色渐暗。
绣园的厨师团队已然开始张罗年夜饭。
就在徐姨俯身询问庄青裁要不要先过去餐厅时,另一个负责打扫温老太太房间的阿姨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她的手里提着一袋垃圾。
黑色垃圾袋束口处,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只生肖龙公仔的圆脑袋。
它支棱着两只金色的小龙角,正憨憨地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被扔掉的“垃圾”。
那个中年妇人知道这是家主夫人送给温老太太的礼物,一时间无比尴尬,只能默默将垃圾袋藏到背后。
没想到,正巧落入紧随其后的温皓白视野。
他快步上前接过垃圾袋,打开束绳,“拯救”出那只生肖龙公仔,毫不在意地放在袖口擦了擦,叮嘱徐姨把它送进他的卧室:“挺可爱的。”
庄青裁站直身子,远远看着他。
鼻子和眼眶都酸酸的。
温皓白走过来,神情温柔地冲她伸出手:“走吧,去吃年夜饭。”
*
主宅餐厅偌大的圆桌边只坐了温书黎、温皓白和庄青裁三人。
其他人影或站或立,或进或出,始终融不进画面。
头顶上那只巨大描金的红灯笼也解不了一室冷清。
这便是绣园的除夕夜了。
尽管那一桌出自名厨的山珍海味都是按照温书黎的喜好所烹饪,大厨们轮番露脸介绍菜肴的用料、工序与特色,但她似乎对每一道菜都略有微词,全程没动过几次筷子。
庄青裁转桌、布菜、充当气氛组,闭口不谈自己的礼物被扔掉这回事。
温皓白将手机搁在桌面上,时不时瞄望一眼,他告诉温书黎是海外市场的几个合作急于敲定,庄青裁却很清楚,他是在等母亲的电话--九院虽然不允许病人携带手机入院治疗,但这种节日,是允许病人到护士站排队打电话的。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
倒是庄青裁收到了一条匿名祝福短信,语气像极了温茗。
碍于温书黎还坐在饭桌上,她悄咪咪将短信截图发给了温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