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烬给奶奶买了手机,但打电话给她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关机。
问张姨,张姨就说老人记性不好,总不记得给手机充电。
次数多了,时烬也就信了。
“奶奶,喝点汤。您最喜欢的排骨汤,小心烫。”男生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端着汤碗吹了一阵,才放到老人眼前。
“乖孙。”时奶奶看孙子看了一中午,此时才有种真真切切之感,她枯瘦的手掌颤颤巍巍伸出,在时烬脸上一阵婆娑,每摸一寸就忍不住哽咽一下。
卷闸门放下了一半,阳光从门缝里钻进来,光束里细微粉尘飞扬,照在餐桌桌腿下。
祖孙俩这顿午饭,吃了很久,平静压抑,又久违地安心。
以前,时烬跟父母住在市区,平时节假日才会来西溪村。
西溪村靠近郊区,地段偏僻,他们以前一直劝老人搬到市区跟他们一起住,但是老人对老房子有感情,说死也要死在老屋。
爸妈出事后,市区的房子卖了还债,时烬搬到西溪村,与奶奶相依为命。
以前时烬回来,奶奶总说自己很好,这次手受了伤回家,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奶奶被欺负的场面。
看那胖女人轻车熟路的样子,分明已经习以为常。
时烬睁着眼睛度过了这个晚上。
他自认不是个流氓,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将阳台的磨刀石放在大门口,回厨房拎了把菜刀,当着所有经过他家门口的人的面,顶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沙沙沙,一声一声磨着刀。
张姨欺负时烬奶奶不是一天两天了,村里的人其实也都知道,但是他们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
张姨是个泼皮,家有还有两个无赖,都不是好货。
是人就怕惹火上身。
时烬不怪他们,只怪自己,恨自己。
奶奶这两年身体明显不如之前健朗,去年夏天,家里空调坏了,他新买了一台,找人给奶奶装上,今年回家,空调又坏了......
奶奶爱干净,总是将自己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家里、房间也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
昨晚他送奶奶回房,打开门就是一股馊味,他想拿床干净的床单和被褥换上,结果哪哪都找不到......
奶奶有些难堪,避开他的眼神将他推出门外。
......为什么他要将奶奶丢在花城,交给张姨。
时烬躺在床上,窗外月光清清冷冷,房间里闷的让人透不过气,他的身体像沉在深海里,被水压得生疼,全身窒息。
听说时家那个扫把星回来了,一大早还在磨刀,大家联想到昨天看到的事,纷纷跑到附近假装溜达,自以为隐蔽地时不时朝福瑞居张望。
张姨一大早也得到时烬磨菜刀的消息,说小伙子看上去忒吓人,让她小心着点。
张姨的儿子和老公出去打牌,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家里就张姨一个,张姨虽说泼皮,但拿着时烬的钱却不干人事,心里也挺寒碜。她将家里门反锁,决定谁叫也不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家眼睁睁看着时烬磨好了刀,将磨刀石放回阳台,拉下一半卷闸门,拎着菜刀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想看热闹的群众忍不住一阵失望,还以为这时家小子会去找张姨干架呢!结果就这?
又纳闷,拎着菜刀去菜市场干嘛?杀鱼还是割肉?这是嫌人家老板刀不够利下刀不够快自己上吗?
人群纷纷散了,没看上好戏,颇有些遗憾。
时烬拎着菜刀,拐过菜市场,拐进菜市场隔壁的警察局。
刚上班的小女警打着哈欠,满眼困意,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生拎着把菜刀,进来后就沉默地看着她。
小女警困意一下就被吓没了。
“你、你想干啥?”她强装镇定。老天,她只是来实个习,别一大早就给她整这出刺激的。
男生看她一眼,哑着嗓子,“我要报警。”
小女警快速瞥了一眼菜刀,没看到上面有血迹,又听到他说的是“我要报警”,而不是“我要自首”,不禁暗暗松一大口气。
报警嘛,这流程她熟。
小女警立马不慌了,开了电脑打开报警记录,说:“说吧。报什么警。”
张姨把自己关在家里大半个上午,一直没等到时烬来找她麻烦,就在张姨以为时烬怂了不敢来时,门砰砰砰被砸的震天响。
张姨吓得肥躯一震,刚想装没人在家,就听门外自家老公和儿子的声音,“臭婆娘,老子回来了,给老子开门!”
“妈,开门!这都几点了,还睡呢!”
自家男人和儿子回来,张姨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她急忙打开门,将昨天时烬回来刚好碰见她欺负他奶奶的事说了。
“早上我一老姐们给我通风报信,时烬要带菜刀上门来砍我,我吓的躲一上午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我铁定就死了呀!”张姨叭叭地哭着,眼泪鼻水糊了一脸,看上去似乎真被人欺负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