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壁堂低笑了一声,还是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地为久安打开,一句一句地告诉他。
包袱里的物事无所巨细,几乎全是日常用度的要紧之物,最多的是衣物被褥,不知用什么做得极轻极薄,层层叠叠地铺成端正的一块,颜色素净,花样也新,又轻巧又暖和。
林壁堂一边抚摸一边说道:“这些是冬日用的,你贴身穿着……”他旋即对久安一笑,“我倒希望你用不上,想着你在冬日前就回来了。”
久安一直都盯着林壁堂,盯得六神无主,只会傻笑。
林壁堂揉了揉久安的头脸,忽然从最后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还有……这个……”
久安撑着自己的腮帮子,愉悦地问:“什么?”
林壁堂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他捏着一小袋东西,递到了他的跟前。
是一包扎着绣带的鼓鼓锦袋,飘着一股子暌违许久的甜香。
久安愣了愣,眼底的柔情风起云涌。他用手缓缓地接过那只锦袋,接着轻轻地拉开了口子,往里一看,只见果然是一袋子脆黄的酥糖。
有那么一瞬,久安似乎恍惚了,他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饥肠辘辘的小孩儿,从乐善好施的林壁堂手里接过了一袋令他甘之如饴的酥糖。
世事如此玄妙,终究让人猜不透。可久安看着眼前的这袋酥糖,忽地坦然了,纵使天地都变了,那一刻与这一刻都是不变的,林壁堂与自己都是不变的。
“这糖可得赶紧吃了,到底不是死物,再不吃就化了。”林壁堂温柔地说。
久安似乎有点羞赧地看了林壁堂一眼,接着依言拿起了最上面的一颗,拇指与食指一左一右的捏着,粘粘的,像极了久安此刻的心事。
在久安的心里,对林壁堂的一番似水情意经过相思折磨,早已经变成了一汤粘稠的岩溶,滚烫着就要迸发。
久安将那颗小小的酥糖放进了嘴里,细细地抿了起来。
乌簇簇的睫毛低垂着,在眼底投下一排沉沉的影子。
微动的腮帮子动着动着忽地就不动了,久安的睫毛一瞬升起,露出了亮得吓人的眼睛。
而下一刻,他站了起来,一步跨到了林壁堂跟前,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
嘴唇与嘴唇的碾压,舌尖与舌尖的游戏。甜味肆意,招惹得人越发沉醉起来。
久安微微地歪了歪脑袋,闭眼皱眉,无师自通一般深入地吻了起来。酥糖早已化作虚无,只留下满口馨香。
林壁堂圈住了久安的肩膀,放任一般地挑逗他,指引他。
久安喘着粗气,分开了彼此的嘴唇,依旧捧着林壁堂的脸,他眈眈地看着他,看得那么用力,“我一定回来,我舍不得死。”
林壁堂用墨水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久安斩钉截铁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壁堂将久安紧紧得搂向了自己,一手圈住他的腰身,一手抱着他的后脑勺,“有你这句话,纵是我林壁堂从不做亏本生意,这笔糊涂帐也认了。”
久安整个心都在战栗发抖,或许是因为欢喜,或许是因为害怕。
“你何时走?”久安问道。
林壁堂一下一下拍打着久安的后脑勺,低声道:“两个时辰后。”
久安皱眉闭上了眼睛,用力地将自己的面庞贴向了林壁堂的脖颈,贪婪地呼吸着。
“你放心,我还会再来。”林壁堂柔声道。
久安陡然瞪了眼,推开了林壁堂,“什么……为何?”
林壁堂去牵久安的手,轻声道:“我答应了霍帅……”他坚定而执着地看着久安,“替他押运粮草。”
久安几近荒唐地看着林壁堂,“押运粮草?!”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壁堂……这种事……乃是……。”
林壁堂走近了久安,“怎么,不信我?”
久安仓皇而焦急地拧着眉,“不是不信,是……究竟怎么回事?这不该是朝廷经办的么?”
林壁堂从容地回答他,“朝廷?霍将军连夜修书的八百里加急,朝廷到这会儿还没动静呢。”
久安瞠目结舌地呆在了原地,“为何会如此?”
林壁堂向后一退,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所以我常说官道凶险,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四面楚歌!”
久安一步走到他跟前,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壁堂,你别这么说话,我听不懂!”
林壁堂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久安的肩膀,也无心要瞒,低声说道:“我以为,是有人要霍将军兵败。”
久安立刻摇着头,道:“大敌当前,只要是大殷子民,就没有希望打败仗的!”随即他瞪眼道:“朝中有敌军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