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月涽那边补上了后半句,“……可恨又活了。”
久安打了个激灵,一把将勺子插进了碗中,忍不住喉头发紧,“什么叫死了,又活了?”
呼月涽倒是不隐瞒,直言告诉久安,“那日我放了把火,把你抢出来之时,他都昏死过去了,我以为他一定被烧死了,可后来……”呼月涽长出了一口气,有点疲倦道:“后来又没死。”
呼月涽说得轻描淡写,在久安听来却是惶恐不迭。他浑身发冷的想,那一日袁军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袁军如今怎么样?!”
“骄图……”呼月涽眉宇之间升起了不悦,“不要说话了。”
久安素知呼月涽此人怪异蛮横喜怒无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闭了嘴。这时,呼月涽自己伸手夺过了久安手中的碗,闷头一股脑而地给自己灌了下去,接着将那碗“哐啷”一声狠掷到了地上。
久安眼睫微微一颤,只见呼月涽是一副大动肝火的光景。这在久安看来,倒是好兆头,只有袁军够好,才能将呼月涽气成这样,想来是躲过一劫的样子。这样想着,久安咬紧了牙关,还是心有余悸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闭目揉搓间,袁峥的脸就这么闪现在了眼前。久安犹记得许久之前,袁峥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我不死,你就不会死。
久安用手捂着半张面孔,憋闷地只露出因后怕而涣散的双眼,虚惊一场地又想起了袁峥的另一句——我不会死,我这样的人,连阎王都不敢收我。
久安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心中但愿如此。
而这时,中年女人应声探进了半张面孔,接着畏畏缩缩地走进来,用满是粗茧的双手将地上的碎碗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捡完后又闷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呼月涽半靠在床榻之上,独自一人发起了滔天的怒火,连久安都不理了。久安则干坐在一侧,心中已是乱作一团,无数人事在脑海中接连跑过,让他的心上动辄就要撕扯着疼上一下,他捂住胸口,简直觉得是蛊毒又要发作了。
与此同时,多塔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呼月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低声用夷语说道:“滚。”
多塔没有滚,虽觉察出了呼月涽神态不对,却顶风强留,半跪而下,道:“禀告屠耆,速布台王爷逃出来了。”
呼月涽果然将眼睛移向地上的多塔身上。
多塔继续说道:“咱们的人趁着袁军不备,将速布台王爷救了出来。”
呼月涽淡淡地“嗯”了一声。
“只是……”
“只是?”
多塔抬起头,犹豫道:“速布台王爷执意要回王都去,不肯来此。”
呼月涽不屑地扫出了锐利的一眼,鄙夷地说道:“那样的贪生怕死之辈,留在我这里也是累赘,他要滚回王都就滚回去吧。”速布台握紧了拳头,“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亲手将他的心肝挖出来。”
多塔低下头,心想怪不得速布台王爷不肯来此,倘若来此,他一定会立刻被屠耆挖出心肝来。
呼月涽怒气过了顶峰之后便逐渐回落,自以为不值得为那样的人动怒,这时便摆了摆手,“你让达日阿赤过来。”
多塔立刻答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消多会儿,一个魁梧的男人便顶着一颗大光头就走了进来,达日阿赤大摇大摆地跪在了地上,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床边捂脸低头坐着的久安,只见久安是一身薄薄的单衣打扮,便很是不悦地拧起了眉头——这便是被屠耆藏起来的中原人了。
呼月涽此刻风停雨收,看着达日阿赤时便露出了一点笑意。
二人用夷语你来我往地大谈了一番战况,久安在一旁听天书似地干坐着,几乎要遁地而去。一时便往后一靠,扬起了脑袋。
达日阿赤被久安的动静分去了心思,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对呼月涽恭敬道:“屠耆,准备何时杀了这个中原人?”
呼月涽冷眼看了达日阿赤一眼,“我要留着他。”
达日阿赤惊恐万状地看向呼月涽,“屠耆,他可是中原人!”
久安在一旁看着,就见那达日阿赤的大光头是霎时叠爆起了几根青筋,有些唬人了。
呼月涽侧目只见久安专注于达日阿赤的脑袋,便伸出手掌在他的头顶上重重地一按,口中对达日阿赤说道:“待我攻下中原,所有的中原人就都是夷人了。”
达日阿赤还想辩驳,“可……”
呼月涽怒视了他,沉声道:“怎么,你不信?”
达日阿赤自知触犯了呼月涽的自尊,便连忙俯下身,“达日阿赤不敢这么想,屠耆是草原上最英勇的男人,攻取中原也是一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