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的肩头松垮了下去,犹如被抽走了通身的力气,“你为何会知道?”
袁峥又走出了一步,停在了他的面前,垂眼看着久安,他攥紧了拳头,低声道:“如今问这话皆是无用的,你只告诉我,是谁?”
久安的脸色又白了,周身都冷了一下。
“这盅毒究竟是何人所下?”他将那包纸片递到了久安眼前,“这药又是从何而来?”
久安不自觉地又后退了几步,满脸的颓唐。
袁峥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了,他觉出了自己的问话有些逼迫的意味。他放柔了一些口吻,正要开口说话,而久安却静静地望向了他,“他……壁堂也知道了?”
袁峥的脸色飞快地冻出一层冰冷。
久安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他一定也知道了。”他肩头一上一下地动了动,接着有些苍凉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捂住了脸,嘴角往下狠狠地一抿。
“我定是又叫他忧心了。”
袁峥隐忍着看向了别处,心口被烙了一下。
“他可生气了?”久安闷闷地发问。
袁峥长出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了一点儿疲惫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黯淡了眼色,“生不生气地你自个儿去问罢。不过你一昏这许久,医帐里的军医都没了法子,林壁堂出得主意,我便同他带你去见了……见了位大夫,那大夫当着我们的面儿,将什么都说了。”
久安放下捂住脸的手掌,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他人呢?”
袁峥咬住牙,逼得自己千万别发火,硬邦邦地答道:“他估摸着还在路上,我的马快,带着你先回来服了药,免得耽搁了。”
久安轻微地点了点头,接着犹如散了架似地跌坐回了床榻边上。
袁峥见了久安这副木然的样子,忽地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白费了一个生擒林佑熙的天赐良机,就救回了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人。
回想彼此的往昔点滴,袁峥虽不愿承认,可事到如今,也是不得不承认了他们二人之间,确然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一厢情愿还不足,还非要强人所难地霸着他,当真是坏到家了。袁峥无不悲怜地想,他做尽了所有事,自以为尽心尽力,自以为总有守得云开的一日,可末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求心不得,要人没有,只落下一个做恶的名声。
他看着他,买笑不得,最终只是嘲讽地叹息了一声撞了南墙还不肯回头,连他自己都看不透了。
“多……多谢。”那一边,久安低着头,轻轻地哑哑地说道。
袁峥从杂思中定定地锁住了久安的黑眼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问:“谢……我?”
久安点了点下巴,看向他,“是,你……对我,真是仁至义尽了。”
袁峥的脸上霎时褪尽了血色,他反复地琢磨了那个词仁至义尽。袁峥自以为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心,原来在久安的眼底,不过是一个“仁至义尽”罢了!
久安轻轻地说道:“多谢,真的,从前……”
“从前……你不是向来记恨我。”
久安用手掭了掭脸,接着摇了摇头。“我的确记恨过,可如今……”他笃定地抬起了眼帘,直直地望向袁峥,“如今我不记恨了。”
袁峥眼底有了一点儿异色,半晌都没说话,待他终于开口了,他凉薄地说道:“连记恨都没了,如今你心底是当真没了我了。”
久安闪烁着目光,宛若有人在那撒了一把凉夜的星子。
袁峥抬起下颌,沉默了少许,走到了久安面前,将手中的那包纸片寒到了他掌心里,直起了身,他仿佛成了一座不言不语的山峦。
“你不说是谁,我也能有知道的一日,你不愿同我说明,便不要瞒林壁堂。他这人心思虽多,对你倒是好得很,我走了。”
袁峥转了身,快步地出了帐,他的胸中苦闷成了一片,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回了东营,回了自己的营帐,带着一身的苦怨之气,在书案前坐至了天明。
而天明之际,季川西忧心忡仲地来了。他急匆匆地连传报都省了,是以携风带雨的架势闯进来的。
“七爷,他们……到现在还未回来!”
袁峥快僵住了眼帘轻轻地抬起,经夜枯坐,神思都麻木了,哑声又问了一遍,“什么?”
季川西“哎哟”了一声,面目都显出些微的扭曲来,“七爷,本该昨夜就回来的,这都太阳高升了,他们……他们竟还不回来!这是要出事了啊!”
袁峥目光清明了,他从椅间坐起,凛然了眉目,“怎会如此?!可派出人去寻了?!”
季川西一挥手,“派出去了!可不派出去了!只是还没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