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西见林壁堂笑了,便坦然地“哈”了一声,一手抓住了茶壶,微倾了要给林壁堂倒茶。
林壁堂伸手一扶,抵住了茶壶的一角,“季将军平日里要为袁将军分忧,已是疲惫。林某原不知,才叨扰了季将军,这就要告辞了。”
季川西刚开口要挽留。
林壁堂已是长身玉立地起坐对他作揖。
第154章 两情相对
林壁堂回到帐中时,晌午已过了大半。
他一进帐便看见了云生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仿佛是入了定。
云生原本正对着那一桌子冷菜托腮发呆,听见响动一抬眼,只见是林壁堂回来了,他便鲤鱼打挺地窜了起来,瞪眼看着林壁堂。
林壁堂额间带着汗,密密地坠在鬓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红潮。他颦眉松了口气,扫了一眼云生和桌上的冷菜,“怎么不吃了……”
云生张了张嘴,笨拙地答不上来。
林壁堂也无意听他说个所以然来,见他半天不语,就径自问:“我要的笔墨呢?”
云生一展瘦长的胳膊,指着帐间的那方长桌,这才找回了声音,闷闷地答道:“备好了,就摆在桌上。”
林壁堂颔首,走了过去,不声不响地坐下后,他伸手捏了笔。
云生连忙跑到他身旁,连带着递给他一条新拧的湿冷的帕子,看着林壁堂接过抹了脸,这才低头细细地研起了墨,眉目间从方才的死气沉沉里渐渐地还转出活气来。这自然是因为林壁堂。他似乎只是为了林壁堂而活的,林壁堂的人与吩咐可以让他从一具朽木重新化作人,他此刻看着沉思中的林壁堂,渐渐地心安了。
林壁堂并没有想太久,转了转手腕便用笔书写起来。
云生不识字,可他笃定地以为林壁堂的字是美好的,字如其人。
“明日,你便将这信送到堒南关,交给云丰。”林壁堂一边写一边轻声吩咐着。
“是。”语毕,云生研磨的手一顿,“云生走了,谁伺候七爷?”
林壁堂淡声道:“怎么,我没了你还不成了?”
此话恰恰相反,云生低敛了目光,“七爷身边没个人……”他绞尽脑汁,只能说一句,“不好。”
林壁堂写完了最后几个字,略略地一看,“就这么办,你明日便启程罢。”
“七爷有甚要事托付给云丰么?怎么这么急?”云生木着脸,带着一些不情愿地说道。
林壁堂往后一靠,闭目低声道:“要紧的事都在信上写着,你只赶紧送去便可,毋须多问。”
云生将研磨的手收回,看着林壁堂安静若寐的样子,好半天才说道:“七爷……您这大半天在外,去榻上歇一歇罢。”
林壁堂玉白的脸上很静,喃喃道:“不累。”
云生嗫嚅着,局促地低了头。
林壁堂平缓地闭目呼吸,心中却是极乱。
许多的人与事盘旋成了乌泱泱的一团,扭得心口生疼。
片刻之后,林壁堂还是睁眼坐了起来,不顾云生生硬的阻拦,自行又出了帐。他闷得很,非得走出去了才能舒一口气。
正午已过,日头也隐去了不少,林壁堂站得讨巧,竟还能有些许凉风拂过。
他微微仰起了头,面颊似乎是清瘦了一些,不过他是个好样子,无论如何都仍旧能叫人眼前一亮。
林壁堂眺望天穹,有些两难。
林家府中也是一盘战场,他久久逗留在关外,已不知让家中的大哥抢了多少先机,林壁堂自恃绝不会输给他,却又不得不提防着他背后给自己设局下套,所以扬州必定得回,家中兄弟众多,可顶事的却寥寥,难得大哥是个有主意的,只可惜处处与他做对,几乎是处心积虑地给他使绊子。
可自己若是一走,久安可怎么办?凭他能应付得了那个袁峥?!且看那袁峥的气势又不是盏省油的灯,对久安的那点心思,即便是当着他的面也并不遮掩,尤其可恶。
林壁堂心烦意乱地低叹了一声。
空中飘过了成片成片的云,在他头顶投下一些阴影,林壁堂抬头去看,那暗色便落尽了他的眼中,染出了一丝异色。
倘若能除去袁峥……
林壁堂微微地一皱眉,眼眸兀然转冷了。
“壁堂……”
林壁堂一转身,就看见了久安,他出乎意料地看着他,不说话。
久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睡过去了,连你走了都不知晓。”
久安的面色经过一番休憩红润了许多,下颌还带着一点熟睡的印子,双眼比晨间多了几分神采,周身也都是梳洗打理过的模样。
林壁堂温柔了双眼,轻声道:“你不是累么。”他伸手捏了捏久安的耳垂,微笑道:“无妨。”
久安也笑了。“我立时得去霍帅那儿,走之前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