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芒刺在背一般地收回了目光,责备自己想得太多。
入夜后,东营内起了一场宴庆,原本是半月前为焦衡布置的,如今换成了袁峥,也是一样的妥当齐全。不过宴庆简短,毕竟战时不宜兴师动众,更何况乾虚关还在打仗,本营之内更该忌讳些,照理大可以免了这一场的,不过康王爷在营中,明里虽未与袁峥多么亲近,不过照他的意思,宴庆之事倒是非行不可。
是夜星光甚好,席座便舍了那闷热的营帐,尽数搬到了天幕之下。关外入夜则凉,没了许多燥热。此刻营火远远近近地渐次明亮,守军四围把守,明月在天的夜晚,倒是天公作好,良辰美景。
在座依旧是殷珏为首,而这次为侧者除了霍骁,自然而然地又多了袁峥。
座下将领依次为袁峥祝了酒,袁峥来者不拒,没有丝毫推辞。
待到了肖听雷与久安,已是酒酣耳热,临近终了。并非是二人的身份属末,着实是久安生生地硬拖了许久,直至耐不住肖听雷一再催促,方才来的。
久安不敢往前了走,低头在肖听雷身后跟着,握着酒杯垂着眼睛,等停在袁峥的座前,也光只顾看杯中潋滟的酒水,一味地不抬头。
肖听雷笑道:“末将敬祝袁将军日后旗开得胜屡立奇功,这一杯,望袁将军赏脸。”
袁峥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借肖副随吉言。”语毕,自己斟了酒,仰头干了。
肖听雷知晓袁峥已经酒过好几巡,却不见醉容,立刻笑道:“袁将军好酒量!”
说罢,也举起酒杯要干,动作间久安也回了神,一看只见肖听雷已然饮尽,便也连忙抬手将酒杯也送到了嘴边,咕噜一声皱眉喝了。
“连副随这是要蒙混过关?”
久安一愣,抬起眼睛。
袁峥拿着酒壶站了起来,“连副随还未祝词,怎的就先饮了呢?”
久安带着点仓皇,手指一紧,犹豫着将酒杯放了下来,他勉强地一笑,“是末将疏忽了。”
袁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抬手将久安的空酒杯满上了,随后就是无言,似乎是专为等他看口说话似的。
久安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袁峥,酒杯一绕,举在了二人之间,“末将也祝袁将军日后旗开得胜屡建奇功。”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将酒水饮尽,准备立时走人。
咽喉一辣,久安用力地咽了下去,忍不住哈了一口酒气,同时也放下一颗心来。
“淅沥淅沥——”刚空的酒杯又被满上了。
久安惊诧地瞪圆了眼,不解地去看拿着酒壶往里添酒的袁峥,袁峥淡淡地说道:“连副随,你将肖副随的话削头去尾地囫囵再说上一番,可当真是既无心意也无新意。”
一旁的肖听雷见状便呵呵地一笑,“连副随不如再说一个。”
久安低头看了一眼新满的酒杯,转了转眼珠,冥思苦想道:“那……恭祝袁将军日后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这一杯,末将干了。”
久安勉强又喝了一杯,可酒杯刚一空,却倏忽又被袁峥添满了。
这一下,不但肖听雷有些无话可说,连座下为首的季川西也不禁看了过去,陆宣就在他的身边,忍不住凑近了无声问道,七爷这是要作甚。季川西瞟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连副随所讲与方才所言不过大同小异,未免狡猾了。”袁峥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说道。“请连副随再说一个罢。”
这话实则很是无理,要说大同小异牵强附会的,方才先祝的将领之中比比皆是,可当着殷珏的面,谁又愿意触这霉头,胆敢说袁峥无理的。
久安盯着那酒水,抿了抿嘴唇,只好重新说道:“末将……恭祝袁将军……”他使出了绞尽脑汁的劲儿,“步步高升仕途亨通。”
他试探地瞄了一眼袁峥的脸色,随后眼疾手快地再次一饮而尽。随后,他快步地往后一退,打算告辞归位,却不想脚上是够快了,手上却慢了一步,袁峥一手握住了久安的手腕,一手淋淋沥沥地又倒满了一杯。
久安不得不停了下来,强撑着脸色,“这……”
座下的陆宣黑着脸看到这儿也明白过来了,他靠近了季川西一撇嘴,低声道:“明白了,这是要灌他呢。”
袁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说来你我之间,既是同期又是同僚,却从未正经地喝上一杯,说来也可惜,往后分侍两营,恐怕也难得一聚。今日既有良机……”他抬了抬自己的酒杯,“连副随可赏脸?”
话虽如此,凭二人现下的身份,久安自然是想不赏脸都不行,他无可奈何地再次抬手,“袁将军言重了。”
袁峥闻言便先将自己的酒喝尽了,随后再去看久安。久安不待他多看,自知无可推却,也干脆地一气儿干了。